很快刘景珉亦证实了林师的猜想,他且说这清风楼的面具面纱什么人都戴过,不干净。
“因为我只带了这个。”刘景珉说,“想着你戴上定是好看,一不留神,便带出来了。”他一挑眉,轻轻凑过来,“小郎君凑合一下,赏脸带着罢。”
面纱就面纱,硬要坚持换反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刘景珉拉着林师在二楼落了坐,遣散了身边的姑娘,只留了一位小厮在旁边伺候着。林师端坐在茶座旁,板正得很,从发丝到衣摆一丝不苟,刘景珉却懒散地倚着身后的软垫,仿佛全身上下就那指尖有骨头似的,嗒嗒地敲着茶桌。他朝杜云中的方向努努嘴,一副在堂里看戏的模样,朝身边的林师笑得讽刺:“知道今日为何入这清风楼么?想要认认朝堂上的人,来这清风楼一逮一个准。”
林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面是一副脑满肠肥的脸,接着又听刘景珉开口:“那便是工部侍郎杜云中。”
刘景珉抱臂靠着软垫,悠哉游哉地似乎带点炫耀:“长安城里待久了,一些人即使掩面,我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一会儿,那抱着琵琶的磬儿跌跌撞撞地上了楼,林师只一抬眼,便识得她是先前路上被刘景珉拦下的那姑娘。
杜云中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见她一副发抖的样子,更来了兴致,作势要同她亲昵。谁知那磬儿姑娘哆哆嗦嗦地凑到他耳边,杜云中觉她是想说哪家情话,忙不迭凑了耳朵上去。
“张张”
张什么?杜云中心中正疑惑,那磬儿终于吐出一句,“张与下死了!”
远处倚坐在软榻上的刘景珉微微一笑。
杜云中眼一瞪,眉一横,伸手一把将她推开,磬儿觉他要打自己,忙要抱住头。
可护也是没有用的,杜云中一把掐住磬儿的脖子,生生将她提起来,带近自己,脸色红中发青。
不知是怒是恐,让人害怕:“你说什么!!”
琵琶从姑娘手中滑落,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磬儿被掐着脖子,呼吸不过来,她只能艰难地一点一点吐字,磬磬儿不知有有人叫磬儿传话
此话一出,坐于远处的刘景珉笑容陡消,捏紧手中酒杯。
那头杜云中手部青筋暴起,吼,谁叫你传的话!
蓦地,一阵微风吹过,紧接着杜云中突觉手腕一紧,很快一阵酥麻的痛沿着手腕至骨髓蔓延至全身。
“呃!”
此磬儿姑娘脖颈一松,得了空气,趴跪在地上以头点地,大口咳嗽呼吸,走也不敢,留也不敢。
“谁!”杜云中猛地起身,可那右手瞬间使不上劲了,又麻又痛太过激烈,又好像几乎全身血液都从那手腕处迸发出来,他咬着牙,手腕青筋暴起,两道粗眉紧攥在一起,他吼,哪个孙子下阴手!
坊中闹事的不算少见,这显然是哪个怜香惜玉的出手相助,又不愿露面。有这气魄与身手的,那青楼鸨母不敢细究,唯恐得罪了人,倘若是个杜云中都惹不起的她只能陪笑着在杜云中旁边,这位爷,您消消气。
刘景珉朝林师一挑眉:“功夫不错,怎的,小公子见不得红颜受欺,拔刀相助了?”
方才桌上刚巧有一颗不知哪位宾客遗落下来的一颗小玉珠,林师指尖轻轻一弹,那枚小玉珠顺势而发,刚刚好撞在了对面杜云中手腕。
“不过在长渊镇时学到的一些小把戏,不需要武功也能学的,你若想,我可以教你。”林师脸色掩在面巾下看不出波澜,片刻他又耐不住低声问:“你明知让那磬儿姑娘传话她且要遭殃。”
“这叫试探。”刘景珉拉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拽,“进来说。”
他拉着林师进了间空包厢,木门吱呀一关,他抱臂靠着们,压低声音直截了当:“我怀疑这个杜云中。”
他的声音很小,似乎是担心隔墙有耳,但林师还是听得清楚。
他坐在榻上,半仰头看着刘景珉:“你怀疑假半仙是他的人?”
刘景珉点头:“这两天谷余打探过了,对,就是那天送酒的侍卫,可还记得?”
林师自然记得,看上去是个不善言辞的,那日送了酒,便匆匆走了去,连话都没说一句。他歪头看向刘景珉:“记得,年龄看着不大,是跟着一路来的京城?”
“他一直在京,没去过长渊镇。”刘景珉一笑,回到正题,掰着手指:
“眼下我怀疑三个人,其一便是这个杜云中,其余二位,一位是杜云中朝中的老对头周明持,还有御史台的宋关。”
林师满腔疑问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刘景珉突然比了个嘘的动作,声音压得更低:“但是还有一事我要告知你。”
“假半仙死了。”
“真的死了?”林师低声惊讶,“我原以为你且诈他。”
刘景珉拿一副“你很上道嘛”的眼神瞧他,眨眼又正色道:“我本来将他关在城郊的地牢里,谁知我第三次再去审他,发现他已经被杀了,在墙上发现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枚银色的弯刀,上面隐隐雕着图腾纹样,“眼熟么?”
刀身弯曲,弯刀手掌大小,刻的图案精巧又繁琐,细看像是飞鸟扬羽,荆棘似的纹样布满刀身,一看便知这不是中原产物。
“我且记得那日追查假半仙时,他用过类似的弯刀。”
“传闻中的西南地区常用的兵器便是这种巴掌大的银制弯刀,具传闻,是这个了。”刘景珉手心里掂了掂,皱眉,“但是我觉得此物莫名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