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廿信一推开门,就看见林师侧坐在床头,从手中的书页上移开视线,见他来了,打了声招呼:“廿将军,早。”
眼下刘景珉被安排了新的住处,总不能一直住在满是进进出出的人的西支帐,屋子朝向不错,清晨出太阳时有冬日的暖阳洒进窗子,照得屋里都暖了几分。
廿信挥挥手,又扫见懒懒散散侧躺在床上的刘景珉。
刘景珉没穿上衣,能看见肩上还缠着一圈绷带,应该这两日吴大夫就要来帮他拆了,他此时看上去甚是闲得无聊,正一手拄着头,一手把玩着林师侧腰的衣带。
廿信反手关上门,将冷空气阻绝在门外,他清了清嗓子,关心问道:“住得还习惯么?床铺是不是有些太小了?还需要些别的什么物件的,尽管提。”
想了想,他又继续补充道:“这和你之前住的那个州刺史府相比是太小了些,要是殿下想去那边住,也可以安排。”
刘景珉摆弄衣带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快速摇了摇头:“多谢廿将军好意,这边已经很好了。”
廿信觉得这床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还是有些太小了,虽然军中睡草席、睡木板、睡到一般从床上踢下来已经是家常便饭,但对于印象中养尊处优的小王爷显然不好这么怠慢,于是还是担忧道:“要不我叫人换张大点的床,或者再给长兮兄加一张”
“多谢好意、多谢好意。”廿信说到一半的话被刘景珉一个起身打断,刘景珉一个翻身下了床,走过去拍拍廿信的肩,颇为“语重心长”地说:“西北军将士们征战辛苦,我怎敢开小灶独自享乐?大床留给弟兄们罢,我们挤挤就行,挤挤就行。”
说到一半,拍肩的力道一转,将廿信不轻不重地往门口推。
廿信心里赞叹一声,从前在长安一直听旁人斥责陵南王不思进取,这几个月接触下来想不到是这般高风亮节之人,他摇摇头,说:“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好好休息。”
林师听到廿信离开时带上门的“咔哒”声,放下手中的书,胸前抱臂看着刘景珉,微笑,说:“好一个舍己为人,高风亮节的陵南王。”
一听就是反话。刘景珉抬腿坐到床上,靠上前去,两人离得很近,刘景珉覆着林师的手背,摸摸索索时又轻轻啄了下他鼻尖,眯起眼睛含笑,问:“冬天这么冷,挤挤才暖和,难道你不愿么?”
林师眨眨眼,刘景珉觉得他的睫毛都要扫到自己的脸上了,他感受到面前人吐息间轻微的气流。
林师反问:“你觉得呢?”
“对了!”廿信突然推开门,杀了个回马枪:“瞧我这记性,光说些有的没的,怎么把正事忘了?长安城的圣旨下来了,过些时日我们就该启程,回长安复命了”
撞破
廿信坐在椅子上,双手胡乱摸索着自己的大腿,一副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模样。
林师倒了一盏茶,递给他,廿信犹犹豫豫地接过,犹犹豫豫地道了句:“谢谢谢。”
林师倒是看上去和平时无异,甚至有闲心在廿信接过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盏,慢慢摇头吹着滚烫的茶水表面,再轻轻抿一口。
但是仔细看来,他发丝掩盖下的耳朵,直至蔓延到后脸颊都腾起一片不正常的红,手心和后背都起了一层薄汗。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自己的脸烧得厉害,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刘景珉看上去也没有太紧张,甚至连不红心不跳,只是面上略微有些被撞破的尴尬——他原本就想到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他坐在床边,干笑两声,问道:“廿将军不会说出去的,对罢?”
廿信背后一僵,虽然明明尴尬的应该是对方,但对面两人看上去皆是神态自若,大有一副你既然看见了就不能轻易放过你的样子,廿信感觉自己马上要因为撞破真相被眼前这两人灭口了
等一下,这茶里不会有毒罢!
他看向微微泛起水波的茶水面,茶水呈正常的微绿褐色,看不出来有没有毒。
廿信心中狂嚎,不能为了爱人暗杀同僚啊林兄!
廿信端着茶,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他只好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说:“怎么会,殿下既然吩咐了,鄙人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的!只是”
他犹豫了稍倾,还是忍不住问:“这事,多久了?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么?”
刘景珉调整好了状态,把自己从刚刚的尴尬情绪中解放了出来,眼看着悠哉游哉起来,不自觉地翘起二郎腿,说:“演武大会前后罢,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怪不得。”廿信又问:“叶念霏也不知道?”
林师怔了一瞬,他放下手中茶杯,摇摇头,神色有些担忧,说道:“她应是还不知道。”
廿信给了林师和刘景珉一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站起身,喃喃了一句:“我早该猜到的。”
他边自言自语,边向门口走,说:“原来如此,早就听别人说长安内男风盛行,今日百闻不如一见,百闻不如一见哇。”
林师:“”
刘景珉:“”
倒也没有那么盛行,也不是这个原因。
廿信今日信息量超载,同手同脚,头脑发懵地出去了。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刘景珉披上外衣,向林师伸出手:“咱们也出去逛逛?”
“怎么?”林师笑起来,随口来了一句冷幽默,说:“你想同小语坦白了?”
“我也没有那么找死。”刘景珉很给面子地笑了两声,拾起林师那件搭在椅背上的大氅,递给他,关心道:“多穿些,外面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