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宴席快到尾声,白云英那边来请陈长敬,“陈校尉,陈夫人又疯了,您快去看看啊。”
赵微君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了?”
白云英领着一部分女眷在内院,各位官员的夫人小姐也都在内院用席,闻言晏俍也站起身来,“郡主,我与你同去吧。”
内院,礼部主事的夫人像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拼命地拿着帕子擦,恨不得再赶紧把衣裳扔了,用香薰熏一熏。
“白姨,怎么了?”
白云英着急地拉住赵微君的衣袖,“郡主,陈夫人脑子有些毛病,方才一直拉着周夫人。”
吴玉梅是陈长敬的夫人,却是有疯病的,时好时坏,只因多年前在云州,大乱之时,女儿丢了,自此以后陈夫人精神就变成这样了。
“你为何不认亲了?我家囡囡如今刚好及笄,你为何要悔婚!”
陈夫人被婢女拦着架着,手里还拿着当初定亲的那块玉佩。
“我家囡囡出落得亭亭玉立,闭月羞花,何处配不上你儿子?嗯?”
赵微君有些心酸,吴玉梅女儿很小就丢了,这是他夫妻俩的心病,当时在云州,夫妻俩给女儿定过娃娃亲,便是当时还没有考中进士只是区区秀才的周子衡的长子。
如今已是朝中礼部六品主事,早已经不认这门亲事了。
周夫人边擦边觉得晦气,“陈校尉在何处,能不能赶紧把她带回去,都疯成这个样子了,还出来做什么?便是你自己女儿还在,我也害怕!说不准还会把疯病染给下一代呢。”
“你女儿已经不在了,早死了。”
吴玉梅浑身抖,张牙舞爪地挣开两个婢女要往周夫人这里跑,赵微君慌忙拦住她,被吴玉梅的指甲划到了侧脸,一道鲜红的血痕立显。
晏俍心脏一跳,从台阶上下去,“郡主!”
岂止晏俍,满院的人都惊住了,白云英连忙跑过来,“郡主,你放开她啊。”
赵微君咬了咬牙,把她的手捆住,“吴姨,囡囡在家呢,她还等你回去呢。”
吴玉梅按住赵微君的手,“对,对,囡囡还在家呢,我要为囡囡另找一门好亲事,我要让囡囡嫁一个好人家。”
陈长敬从前院过来,便是这样一副景象,他忍着泪意,过去跪下,“周夫人,内子感伤,不是有意的,您多见谅。”
“哼,能不能管一管啊?当初你女儿失踪,同我们又不相干,难道要我儿子娶个牌位?”
他咬着嘴唇,脸上的肌肉哆嗦,“我女儿没有死。”
周夫人斜他一眼,“是,没死,就是找不见了,那不就是……”
“周夫人!”
赵微君厉声呵斥她,周夫人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陈长敬又给赵微君道歉,“郡主,多亏了您,您快去处理处理伤口吧,给您添麻烦了。”
晏俍拉了拉她的衣袖,“郡主,走吧,你脸上有伤。”
陈长敬按着吴玉梅的手,吴玉梅不知道又受到什么刺激,拼命地打着他的头,“你放开我!放开我!你个窝囊废,你不去救女儿,我去救,你放开我!放开啊——”
她声音嘶呖又尖,陈长敬脸上被抓出数道血痕,慌忙从荷包中拿出丸药来给她喂,却被咬住了手指往死里头咬,他忍着痛给她喂了药。
里头生了什么,外院也知晓了,睿王从外院跑进来,担心赵微君,“阿爰,快去处理伤口啊。”
陈长敬又给睿王磕头,“王爷,今日是卑职犯了大错,搅扰了各位夫人兴致,内子又伤了郡主,来日定然来请罪。”
“行了行了,你快带着夫人回去吧。”
“多谢王爷,多谢郡主。”
他站起来带着吴玉梅往外走,张闻道站在一旁讽刺道,“恶人有恶报,活该你摊上个疯婆娘,你女儿更是活该。”
陈长敬青筋暴起,眼底红血丝丝丝缕缕的明显,愤愤地看了一眼张闻道。
一直到车上,陈长敬心头那股气还未消散,哄着吴玉梅,“乖,这玉佩给我啊。”
吴玉梅摇着头,“不,不给你!这是囡囡定亲的玉佩,给了你他们就不娶囡囡了。”
“不娶我养她一辈子!给我!”
“不,不给!我们家囡囡要幸福的过一辈子。”
陈长敬泄了气,砸了好几下马车车厢,车夫探头,“陈校尉,这车是租的,您悠着点儿。”
他紧紧咬着牙关,两只手捏拳捏的红,几乎要把指骨折断,良久良久。
下了马车,把吴玉梅安置好,陈长敬挑了挑灯芯,问跟着去的婢女,“今日你可看清楚了?那人是晏俍?”
婢女点头,“老爷,奴婢看的真真的,是那人,虽然过去了这么久,可奴婢认得。”
他把蜡烛灯芯剪断,“是,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