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环,名垂青史的光环!
我暗自寻思着:说起诸葛丞相的北伐,以前,我比较欣赏、心仪的,就是赵云、魏延、关兴、张苞这一类在前线冲锋陷阵的铁血将军。至于这位向宠将军,倒是没有多少的印象和感觉……
只是,既然他的名字已经载入《出师表》,自然也就在史册上占据了不可动摇的一席之地。
“哦,这位向宠将军,大概是因为留在后方吧,小女子一向孤陋寡闻,倒是知之有限,失敬,失敬了——”我试着这样分辩道。
皱了皱眉头,林大哥神情已然是颇为凝重,只听他这样说道:“赵姑娘,这也不怪你,大多数人都更关心攻城掠地、摧营拔寨,大多习惯于急功近利。不过呢,换个角度想一下,在前线作战,军械方面,总需要戈矛弓弩方面的补充吧?再有,谁也不可能饿着肚子、穿着单衣去打仗吧,因此,还需要粮草、衣被等方面的补充和保障。再说,行军打仗,也不是随便找几个人,穿上盔甲,拿起长矛大刀,就能够上前线的,至少,这些人还需要三五个月的训练吧?战争,需要统筹兼顾,从来就不是儿戏……”
我点了点头,接口道:“是啊,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行军打仗,对后勤保障方面的要求,其实是很高的,很严的。还有,平时我们经常说起的‘招兵买马’,主要也是在后方完成的。由此看来,当初诸葛丞相特意向圣上举荐这位向宠将军,大有深意啊!”
大概是看到我一点就通,悟性甚高,林大哥兴奋地接过话:“当时,向宠将军担任的是中部督,是都督中的一种。哦,这军队的编制,一时半会儿之间,也不太容易说得清楚。赵姑娘,你,你只要大体上知晓,在当时,这中部督,就是负责后方军政方面事务的,也就差不多了。当然,这都督的名称,在不同的时间段,多半会有所不同。而我家主人,目前所担任的职务,就和当年的向宠将军差不多……”
我心里暗自微笑:弯来绕去,说了这么多,这位林大哥,总算把他家主人的身份、地位,都点出来了。嗯,怪不得那位韩将军对他也要礼让三分。看来,只要有他引荐,魏基立的前程,还是值得期待的。
“林大哥,”这一刻,只听魏基立插话道,“到时,大都督面前,可要多美言几句哦……”
林大哥点了点头:“魏家小哥,这个,你就放一百条心吧。如果不是可塑之才,栋梁之才,这几天,我也就没必要大老远地四处找寻了……”
我自然知道,在这些日子里,为了寻找我们,林大哥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流了多少汗水!别的且不说,此前看到我们跟韩将军对峙,他快马赶到,紧接着就为双方排忧解纷,就是到了这一刻,也顾不上喝一口水。
“林大哥,你,你辛苦了!”我和魏基立异口同声道。
林大哥哈哈一笑:“遥想先帝当年,三顾诸葛丞相于草庐之中,数十年以来,一直传为佳话。你们的林大哥嘛,只不过是骑着高头大马,在附近转了几圈,也说不上辛苦不辛苦的——”
我心头一震:林大哥的这个类比,言重了吧?魏基立和我,何德何能,怎么能够与诸葛丞相相提并论呢?当然,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大都督求贤如渴,急于找到魏基立,那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总不能把两个年轻人捧得太高吧?嗯,那句话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或许也自有道理吧?总而言之,这一次,魏基立可真是遇到贵人了。哦,我真替他高兴!这样说来,这定军山之行……
先是风波误会突如其来,接着是有惊无险,而峰回路转之后又是大道坦途在望:这一切,似乎只是因为,我们在那驿站上遇到了这位古道热肠的林大哥!
三人边走边谈,越过溪水,迈过平沙,走过草地,不知不觉之中,就来到了那笔架山之下。
驻足良久,魏基立试着这样问道:“林大哥,既然都是自己人了,基立就斗胆问一句,此处可是诸葛丞相的长眠之处?”
林大哥先是一愣,接着就神情凝重起来:“此处,西南有定军山主峰吞吐呼吸,西北则是大巴山余脉,高大雄峻,自是难得一见的好地方。丞相心仪于此地,也在情理之中——”
我暗自寻思着:林大哥这样一说,也就是默认了。近观此处,前有书案梁,后有笔峰山,更是暗合丞相的渊博、儒雅。更为难得的是,玉带溪蜿蜒流过,更是平添了几分静谧与清幽。
诸葛丞相一代人杰,果真是不同凡响。只是,我们这三个人,晚生了几十年,不能够一睹他的绝代风采。更为令人扼腕叹息的是,诸葛丞相一生殚精竭虑,亲力亲为,也没能看到北定中原的那一天。大业未成,斯人已去,对于作为后人的我们来说,这一切,又该作何感想呢?
哦,当初在丞相祠堂,我就隐隐约约地觉得,总像是少了些什么。到了这一刻,我总算体会到了,那儿离京城太近,又是人为所造,我们的思绪与感悟,就不能完全生出来。而到了丞相的墓地之前,抚今追昔,至少,我们就更能够感受到自己肩上的重任!
或许,再多的功名利禄,都有归于尘土的那一天,只是,面对着这生养了自己的这片土地,你总要有所担当吧?不然的话,你到尘世间走这一遭,又是为了什么呢?“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看来,对于“平生”,诸葛丞相早就洞若观火,“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何等的胸襟和抱负啊!
“丞相在天有灵,”我试着这样说道,“此刻若是见到了我们三个,会说些什么呢?”
林大哥缓缓地说道:“据说,当年丞相曾经明示,墓地要头西脚东,暗示着‘永怀西蜀,不忘北伐,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夙愿。只是,作为后人,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北定中原,以此告慰丞相的英灵?”
说着,他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魏基立的双手。
魏基立稍稍一愣,随即心领神会,拉过了我的手。
此时此刻,我也不避什么男女之嫌了,伸出手来,分别握住了林大哥与魏基立。
清风乍起,吹得山峰前的松柏刷刷作响,与三人心头激越的旋律应和着。那潺潺的溪流,荡涤着三人的心坎,依然不舍昼夜地向前流淌着。
至此,三个人的三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