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北方向行驶着的列车,列车车厢里的乘客。
一列慢车,夜幕中行驶着。车厢里,乘客也不多。这些乘客,大多是在一两个小时之后,才能达到自己所需要的站点。于是,其中的大多数人,都选择了闭目养神。至于车窗外面的那些远山轮廓,离铁路线更近一些的高树灌木的影子,路基附近的原野……距离自己心中的站点,毕竟还远着呢!于是,这些乘客,看了一阵子之后,就选择了无视。
列车上的广播室,似乎也深谙这些乘客的心理,播报完下一个站点之后,就播放起一些较为舒缓、悠长的歌曲来。于是,伴随着车厢内外暮春时节和煦的夜风,应和着噔噔噔的车轮声,车厢里,就飘荡起这样的歌声:
曾经以为我的家,
是一张张的票根。
撕开后展开旅程,
投入另外一个陌生。
这样飘荡多少天……
这歌声,忧郁、沧桑之中,又夹杂着些许感慨、憧憬,就像那迎面而来的夜风,拂过临窗一位二十上下的乘客的心田。皱了皱眉头之后,他站起身来,将车窗关得更小了些,只留下一道几张纸厚薄的缝隙。重新坐下来之后,他的思绪,就随着那歌声,飘飞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了:虽说已然是暮春时节,如果就让这夜风迎面劲吹,依然是颇有凉意的!于是,我就想着,没必要让那车窗那样敞开着,没必要在这凉意之中闭目养神,没必要让自己的思绪,在这夜风之中吹了个七零八落。
只是,此时此刻,我的这些思绪,真的就有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吗?我倒是觉得,心灵的原野上,凉意阵阵,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寒意。这样的一歌,似乎也是颇为应时应景的了,“这样飘荡多少天,这样孤独多少年。终点又回到起点,到现在才……”是啊,我的这一趟,起点和终点,又是怎样的呢?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如此“义无反顾”吗?
这答案,或许只有老天才知晓了。
或者说,只有这沧桑的歌声、凉意袭人的风声、车轮轧过铁轨时的噔噔声,才能略知一二了。
昨天清晨,这“长途跋涉”,就拉开了序幕。
那火车站,在学校西南四五里之外,步行直往,需要半个多小时。不过,这也没什么的嘛,我呢,正好可以利用这一大段时间,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她的回信,似乎只能是不置可否吧?不过,对于我来说,如果不走这一趟,倒是心有不甘的了!至少,一个勉强搬得上台面的理由,似乎就是,高中时候的阿福、阿贵,也曾来到我们学校。作为东道主,我也算尽了一点地主之谊了。
所谓“礼尚往来”,如果我不走这一趟,没有此次回访,倒是有点说不过去了。当然,这只是最表面的因素,最主要的原因,自然就是为了她!
她,就是我高三时代的老同学了。
一路风雨,并肩前行。至少,那次夏夜里的火车站之行,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页。只是,这尘世间的事情,要想两全其美,谈何容易!于是,将近两年之前,那个夏天的上午,榕树之下,当我把那张生日贺卡送到她手里之际,甚至忘了说一声“祝你生日快乐”。
数十天之后,我到桂西北的这所高校就读了。而她呢,在那棵大榕树东北十多公里之外的一所高中,开始复读。那个秋天的上午,我收到她的一封信,大意就是,为了专心复习,此前同学之间的一切来往,暂时中断。
对此,我也能够理解,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要想到高校深造,就先得过复读备考这一关。
一年之后,她“苦尽甘来”,到了另一所高校就读。由此,我所在的学校,与她所就读的学校,有着一百多公里的路程。
或许,空间上的距离,还不是最致命的。我隐隐觉得,不知不觉之中,许多事情,其实都在改变着。只是,有时候,我不敢去面对而已。
大榕树下的赠别,将会是最后一面吗?
于是,我下定决心,要到她所就读的学校,走一趟。
在高校里,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那情感上的事情,也不再是某种禁忌。这样一来,到她那儿去看看,甚至也不是什么离经叛道之举了。是啊,就算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没到南墙之前,你就退缩了,会不会给人一种怯弱的感觉呢?
或许,结果也不是很重要的。就比如说,那次夏夜里的火车站之行,似乎只是为了打一点时间,然后去看那第二场电影。然而,事后回忆,我只记得,前往火车站的路上,她所哼起的那一曲“驿动的心”,她飘飞在清风里的秀,与她同行时的欢声笑语。而那第二场电影,甚至就在当天返校的夜里,我就记不清片名了。
由此看来,只要还能够心平气和地去做一件事情,你就没必要怨天尤人,更没必要为那可能到来的结果,忧心忡忡、缩手缩脚。甚至,人生的意义,更多的还在于她的悬念,她的难以预知,她的百转千回。是啊,如果连再见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小觑于你的,先就是你自己……
“这一趟列车,承载着一个难以言传的梦……”当我来到火车站大门口的时候,望着“宜山”那两个大字,不由得喃喃低语起来。
乘着那趟清晨的列车,前往她所在的城市。
其实,她所在的高校,尚在火车站数十公里之外。
换乘了两趟班车,在那个汽车站,我下了车。
按照班车司机的说法,那所高校,就是前面数百米处了。人家是班车司机,经常走这一条线路的,自然不会欺骗乘客。而我呢,虽说是到了站,却也没有马上想着,去打听一下,去那所学校的路,该怎样走?
是啊,也不用那么心急的。四处望一下,平静一下心情,憧憬一下那即将到来的见面,也不是不可以吧?
已经是正午时分了,我就站在汽车站旁的一棵大树下,体会一下什么叫春寒料峭。那凉风,就那样吹着,虽不至于瑟缩抖,却也让人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双手,放到裤兜里;而且,还会稍稍耸着肩头,让自己的受风之处,稍稍减少一些。头顶最上方的天空,有一处地方,甚是透亮,看的时间久了,眼睛也会隐隐作痛。然而,那一轮太阳,最终还是没能穿出云层,为这片土地洒下一丝半缕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