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司月没有做声,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琥珀般剔透的眸子,似突然染上了华光,凛冽得让人不敢直视。
阿堵立刻低下头,恭敬地‘是’了一声,折射疾步而去。
(九十二)制约(1)
阿堵的速度不容小觑,在南司月回到粤州别院,换好衣服后,侍从便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装饰精美的函件。
“王爷,四殿已经在会客厅里等候了。”侍从说完,又将那张函件举过头顶,“粤州一个当铺掌柜着人送来了一张信函,王爷想听听吗?”
南王府的别庄生意遍布天下,他也记不得粤州这边的掌柜到底是谁,只依稀知道:凡是当上掌柜的人,都是从老王爷时期便跟随南王府的老部下、是忠诚可靠之人。
他们平时并不会轻易地惊动他,既是亲自送给他的函件,也许是重要的事情。
南司月顿了一下,淡淡道,“念来听听。”
侍从展开叠得工工整整的信件,清清喉咙,大声朗诵道,“老奴前夕从总部贵人口中获悉,王爷近日已大婚,王爷能娶得如花美眷、夫妻伉俪情深,实则可喜可贺。老奴又获悉,王妃被奸人所诱,竟逃出王府,这等悲事,实则让听闻之人扼腕叹息。王妃必不是自愿离开的,乃此奸人太过可恶,老奴此生虽只见过王爷一面,却早已为王爷的风仪拜倒。举目世间,万般男子皆不及王爷一成,试问,王妃若非愚钝之人,怎会舍芝兰而就杂草?倘若王妃之举,确非奸人所为,那这种女子,实在蠢钝至极,王爷不要也罢!老奴又听闻,岑将军之女思慕王爷已久……”
接下来,便是把王朝所有知名的名媛淑女全部列举了一遍,以示‘天下何处无芳草’之意。
到了最后,不仅南司月觉得无语,那念信之人,也觉得匪夷所思,寻思着:这个掌柜是不是脑壳被门给夹了?
就连唐三也没想到,那个当铺老板竟然真的巴巴地发了一张慰问函到了南王府。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小地方呆久了,咋就变得如此淳朴了呢?
南司月将那张措辞谨慎、饱含老下属拳拳忠心的安慰函足足听了两遍,而后信手拿过来,云淡风清地握紧,再松开时,只剩下纸屑纷飞。
负责阅读信函的侍从看得冷汗涔涔,偏偏又不敢抬手去擦。
“云出……”他轻念着这个绝对谈不上熟悉、但又莫名其妙与自己挂上关系的名字。心中一阵烦躁。
他本想不再管她,任由她跟那个唐宫宫主逍遥自在去,只可惜……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那次婚宴,并没有惊动太多人,可如今看来,连粤州这个小地方的掌柜都知晓他的新娘出逃的事情,这个消息,传播得还真快。他已不能听之任之。
谁让唐三之前算计他,这一次,也轮到他不仁了。
“王爷,四殿还在厅里等……”满地的‘纸蝴蝶’翻滚来翻滚去,那侍从见南司月静默想心思的样子,心底莫名觉得恐惧,想了想,还是冒险提醒王爷一声,好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南司月闻言转过身,没事人一样踏过刚才捏碎的纸屑,笔直而精准地朝门口走去。
每一步,都踏得正在好处,就好像经过精心计算和排练一般。
没有错漏。
(九十三)制约(2)
云出的厨艺果然让大家大为赞赏。大伙儿围着桌子,吃得连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只听到喝汤的咕咚咕咚声和筷子不小心碰到碗沿的声音。
等这样埋头痛吃了一轮后,才渐渐有了人声,包子拍拍肚子,心满意足道:“我最喜欢云出姐做的菜了,只可惜每年只能吃到一两顿,都舍不得吃。”
云出这些年东奔西跑,四处行骗,回粤州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所以能吃到她亲自下厨的饭菜的机会也不多。
他们都很珍惜。
云出听着,未免有点心疼,正想说什么,唐三却已经凑过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微笑道,“以后啊,你们都会和云出姐住在一起,而且,永远不会分开了。吃了这顿饭,我们都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天都跟我回家。”
“跟你回家?”萝卜有点不解地望着他,可爱的眼睛眨巴眨巴着,“这就是我们的家啊。”
“这是你们的家,我的家,也是你们的家。”唐三低下头,笑眯眯地瞧着她,甜甜地哄道,“因为你们的云出姐,很快就是我的娘子了。以后啊,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谁说的!”唐三的话音未落,云出便如一只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从唐三的魔爪下蹦跶出来,“啦啦,饭可以乱说,话却不能乱说。”
“我既没乱吃饭,也没乱说话啊。”唐三挺无辜地看着她,一本正经道,“我说过要娶你,便是一定会娶你的。再说了,如果你不答应,何必还拿着那两根竹签,宝贝一样,不肯丢掉。”
说着,他的目光已经扫到了云出的袖口处。
果然,那两根竹签正从云出略显短小的袖口处露出了头。
云出顿时大窘,脸红得几要滴出血,耳根更是红得透明,分外可爱。
“这有什么稀奇,云出姐本来就是喜欢收集这种奇怪的东西。”小树也抢在此刻出来圆场,他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将那两根竹签从云出的袖子里抽出来,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而后说,“我记得东华寺的竹签是年前重新做的,那批竹子是新竹,这两只颜色暗沉,笔迹却极新,可见柱子年代已久,上面的诗句却是人新近描画上去的——云出姐,你是不是在东华寺遇见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