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傻笑数声,哪里敢接话。
“你本名叫云出?”他终于停在她面前,轻轻地问。
挺和气的声音,没有一点拆穿她后的戏谑或者得意,云淡风清,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会颤抖分毫。
云出也不望天了,她咳嗽了几声,故作镇定道,“怎么能直呼名字呢,你应该叫我嫂子。”
好歹,她也是名正言顺嫁给南司月了。
“嫂子……”南之闲垂眸自语了一句,然后若有所地地看着她,“云出,云出,云破月出,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云破月出?”云出皱眉,不解地反问道,“对了,你不在王府好好呆着,这凄风苦雨的,跑来这个破落地干什么?”
“是啊,凄风苦雨,连星都看不到了。”南之闲抬起头,望着门外灰蒙蒙的天空,轻声道,“难道这风雨,也是为了阻止我看到你的星脉?”
云出咋舌,她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南之闲突然收回目光,淡淡问她。
云出语塞,想了想,方外强中干地强调道,“都说了,要你叫我嫂子,嫂子!这小屁孩,怎么那么不懂事呢,咳咳,长嫂如母,没听过么?”
南之闲固然镇定若世外之人,闻听此言,也微微一哂。
(五十八)命运(2)
“所以,你长嫂的那个母,也就是我。让你哪凉快回哪里去,对了,不要对别人说见过我哦。”云出继续虚张声势道。
南之闲也没她一般见识,淡淡道,“我比你先来,本想等一个人,却不料等到了你。”顿了顿,他轻声叹道:“没想到会是你。”
云出摸摸头,脑袋彻底浆糊了。
什么是她不是她的?
为今之计,是要确保南之闲不会向那个‘陛下’告密。
南之闲却似看透了她的心思,他轻轻地蹲下来,顺手拿起一根火棍,将那团熊熊篝火拨得更旺了。
火星噼里啪啦地溅了出来。
“我有一些话对你说,说完后,你走,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见过你。”抢在云出开口之前,南之闲缓缓道。
云出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但见他神色并无敌意,想起从前南之闲的种种表现,心中警惕略松,便拍拍屁股找了一个最温暖的角落坐了下来,然后将冻得冰凉的手伸在火上烤热。
南之闲也要坐下来,不过,他才不是像云出那样大喇喇地跌坐下来,而是寻了一些干草,小心翼翼地叠放在脏兮兮的地上。
云出在一边看着很不屑,见南之闲大有不弄干净绝对不坐下来的趋势,她索性将赤脚一蹬,踢翻干草,然后白了他一眼道,“我一个女孩子都没关系,你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别扭死了。”
说完,也不管南之闲愿意不愿意,一扯住他的裤管,用力拉道,“坐下吧,有话快说,有……咳咳,什么就快放。”
南之闲猝不及防,在她的拉扯下晃了一下,想想,也自嘲地笑笑,一撩袍摆,疏淡地坐在云出的旁边。
不过,南之闲终归是南之闲,是从小锦衣玉食、近乎严苛的奢侈养就的贵公子。即便入乡随俗地坐在这尘埃满地的破烂残庙里,云出看着他时,还是能深切地觉出两人之间的察觉。他如坠落尘土的珍珠,高洁出众,自己就是这团被踢翻的杂草。
那股莫名其妙的仇富心理又冒了出来。
“说吧说吧,什么事?”她很没好气地催促着。
南之闲既不懂得她情绪的变化,当然,也压根不在意她的情绪。俊秀出尘的脸在跳跃的火光中沉默了许久,终于轻轻然地开口,“你听过灭神传说没有?”
“灭神?”云出歪着头,想了片刻,“你是说夜玄大帝的事情?废话,当然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夜玄是夜氏王朝的开国先祖,传说,是他率领民众推翻了万恶之人的统治,也是远古的坏神,建立了这个和平昌盛的夜氏王朝。
他的故事,直到千年后的今天,依旧让人们耳熟能详。
像云出这种吃四地听八方的人,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五十九)命运(3)
南之闲丝毫不介意云出的语气,神色依旧淡淡,“夜玄大帝是开天辟地来,第一伟大的帝王。他为了天下人的福祉,忍辱负重,历经千辛万苦,才推翻了从前诸神的统治,建立了赫赫夜氏王朝。关于他的故事,世人流传下来的也有很多,所以,不再多说。”
云出口中‘嗯’着,心中却不以为然:只怕夜玄如何如何了得,只是你们自个儿的史书这样写的吧,事实,哼哼,未必!
当然,她不傻,这番腹诽自然不会说出来。
南之闲也看不出她心里的所思所想,顿了顿,继续道,“这些,都是你们知道的,而你们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譬如,夜玄大帝毕生没有立后,直到去世,也悬空后位。云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云出摇头,本想要保持沉默,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听说是为了一个女人,不过,这种行为很虚伪诶,空悬后位又怎么样?他不照样子子孙孙一大把?装一个姿态出来,不知道是骗那个女子,还是骗自己,无聊得很。”
这番言论在心里徘徊很久了,到了此刻,更是不吐不快!
南之闲却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话,不免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而事实上,这个传说,曾让许多许多少女为夜玄大帝疯狂,觉得他是古往今来第一痴情之人。
今天,听云出这样一说,果然是有点虚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