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谢昀几乎是下意识向后一躲,弹起的瞬间撞到了头。
朔月不料他反应这么大,眼神里满是无辜:“……自荐枕席?”
迫于皇帝的威严,撞到头的谢昀没办法流露出任何一点吃痛的表情,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朔月的厌恶情绪更多了些。
如今看来,不仅是痴拙愚笨,这更是只不择手段的小狐狸精!为了留在皇帝身边不择手段,分明已与谢从清苟且,又来引诱自己……
谢昀按住嗡嗡响的太阳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这都是他那贪生怕死的父皇教给朔月的。
一个六岁的孩子,被灌输了十一年这样的理念,早就深入骨髓。纵然最初是白纸一张,经过十一年的描摹,也早已不复昔日。
他忙的很,无暇在意,更无暇纠正,当下只觉得烦躁,因此直接了当地截断了朔月的话:“谢从清教你的东西,别用在朕面前。”
朔月张了张嘴:“可是……”
“保护?”谢昀冷冷替他补上未尽的话,“你不通文墨不精武艺,哪里有本事保护旁人不过是谢从清寻来的玩物罢了。”
“他看中你长生不死的身份,从小将你带在身边,龌龊事做尽,可着自己的心意随意摆弄描摹你,却还告诉你‘能遵循契约守在天子身边,是无上的荣耀’,可恨你无知,连皮带骨被人吞了也不晓得反抗。”
“时至今日,你也该醒醒了。”
朔月愣了愣,望向谢昀的神色逐渐茫然。
谢从清果然说的不错,谢昀的脾气……确实不算很好。
虽然无端被责骂有些委屈,但他记得自己的职责,不会轻易赌气离开,只是挺直了腰板跪在谢昀面前,思绪飞转。
虽然新天子的脾气很差,但……也不能就这么撂挑子不干,该守的夜还是要守。朔月自认问心无愧,跪也跪的不卑不亢,望向他的目光也全无惧意。
从谢昀的角度去看,却只见一双点墨般的眼睛直直望着他。那样黝黑清澈,却又那样固执痴拙。
看着便叫人心烦。
谢昀扬声道:“李崇!”
朔月小声回答他:“李公公风寒病了,娘娘让我过来的。”
正因如此,这一路才畅通无阻,无人阻拦。
好,很好。谢昀气了个仰倒。
“就凭你方才的所作所为如果你没有不死之躯,早已死无全尸。”谢昀寒声道,“即使你不会死去,也照旧会疼痛,皇宫里有的是法子折磨得你生不如死。皇祖母也不可能护着你。”
他微微低头,冷冷凝视着那双直视自己的眼睛,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无情:“明白吗?”
朔月愣愣地盯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恪尽职守,反而要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世道未免也太不公。
谢从清只教他坦白赤诚、忠于天子,他也只知道忠于天子。因此他鼓起勇气,道:“不明白。”
谢昀阴沉沉地注视着他,看起来想将他凌迟而死后五马分尸再将尸块喂狗谢从清从没对他流露出过这种神情。朔月不怕死,因此面对谢昀冷意的神情,只觉得茫然和惊讶,不觉得恐惧。
他分神地想,谢昀似乎与谢从清全然不同。
谢从清痴迷于长生之道,而自己恰到好处地满足他的狂热追求。在跟随在谢从清身边的十年中,他进出乾安殿如入无人之境,早已习惯做一个忠实的影子。
年幼时的深夜,银簪划开肌肤,落下一串红殷殷的血珠。谢从清痴迷地捧着他的手腕,啜饮着他手腕上涌出的新鲜的血,对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朔月,你是无价之宝。”
手腕上传来细细密密的尖锐的疼痛。七岁的朔月已经很能习惯痛楚,大概是知道世上没有任何痛楚能威胁到自己的生命。他歪头去瞧谢从清唇边的血迹,只是圆睁着眼睛,不明所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