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村里突然传来女人的阵阵哭声。
谁家啊这是,一大清早就吵吵。人啊就是这样,在一起的时候动辄拌嘴吵架互不相让,天各一方的时候又彼此想念,有如我那吕可爱,她此时睡的该是跟院子里的猪一样香吧,真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她身边,看她睡眼惺忪的模样,跟她倾诉下我内心的思念和苦闷……
不行,今天就回去,一刻也等不了了。
正待起身收拾东西,那女人的哭声却越凄惨,依稀听到她好像不住的喊着“大生,我的大生”,大生?莫非是大生叔出事了?
我赶忙穿好衣裤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谁啊?”开门声也惊醒了我爸妈,我没有言语直奔大生叔家而去。
果然是大生婶子的哭声,她家房门大开,已经有几个村里人去到她家里,或者安慰或者不停的议论,听他们讲,原来是大生婶起夜上厕所的时候现大生叔没了。大生婶子估计哭累了,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的望着某个地儿抽泣,我看了她几眼没有打招呼,径直走向那几个议论纷纷的人,也就是大生叔跟前。
我只觉得脊背凉。
大生叔的死状极其诡异,不像正常死者那般安详或者平静,他居然就笑着僵在了那儿,半幅身体斜靠在炕头,双眼紧闭嘴巴咧开,似有一副买笑追欢的样子,更为诧异的是,他的头部青筋暴起浮现出如同蛛网一般的细密裂纹,让人毛骨悚然。
直觉告诉我大生叔的死绝对不简单,我趁人不注意到角落里报了警,然后去到大生婶的面前。她依然坐在地上,任凭他人劝说无动于衷,想来也是,抛开夫妻感情不谈,大生叔虽然是农村人却头脑活泛,是村里第一个扯上电话线盖上大瓦房的人,更是第一个开上小汽车的人,虽然是二手的但着实让村里人好一个羡慕。那一阵子很多妇女对着他们家里的爷们儿说着大生长大生短的,言外之意无非是自己的丈夫怎么就比不上人家。后来他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进过一段局子,再后来听人说他手脚不干净还经常在外面沾花惹草。捕风捉影的事儿咱也不去八卦,大生叔给我的印象就是精明能干,所以他这一走,家里的顶梁柱就没了,外头还有一个上高中的娃,大生婶能不伤心吗。
十月的天地上已经很凉了,又是大清早上,大生婶子长时间坐地上应该又冷又累,这时候见她双手撑地想站起来,结果一个趔趄差点没跌倒,我赶紧伸手扶住她。就在她起身的瞬间,我看到一枚暗红色的东西挂在她的脖间,异常熟悉,我想了半天,忽然记起爷爷火化那天的情形,这东西不就是火化床上那枚似戒非戒的玉器么?它怎么出现在大生婶这里?莫非那天是大生叔故意走在后面借系鞋带的间隙把东西偷了出来?
唉,拿了就拿了吧,人已经没了,再说也没有意义了。我扶着大生婶坐在门口的马扎上,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征求了下她意见,然后掏出手机给他儿子学校去了电话。
约莫半个小时后,派出所的同志来到现场,大生婶先是惊愕的看了看警察,似乎没有料到家里平常死人怎么也会有警察到来,紧接着嚎啕大哭,像是看到了可以替他主持公道的人出现,内心的委屈和期望一股脑儿的全挥洒了出来。
派出所的同志倒是很淡定,可能这种情形他们司空见惯了,简单安慰了大生婶几句话后便进入里屋查看大生叔的情况。一会儿工夫几个人就走了出来,各个脸色铁青,其中一个年轻点的甚至一直干呕,足以证实大生叔的模样把警察也给吓了个够呛。
他们简单问了大生婶几个问题后便快步离开,里屋围观的人也已经全部出来了,似乎是都想要逃离这令人难以描述的怪异景象,不时的还有年轻人以及小孩子想进去看看已经逝去的大生叔,却被门口长辈们硬生生的挡开了。
次日派出所回话说是排除了意外情况,预计是得了什么病,让赶快火化安葬吧。听完我的复述,大生婶子跑进里屋抱着大生叔又是一阵哀嚎,只是此刻却没人再过去劝解了。后面的几天家族的亲戚朋友帮忙料理了后事,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因为大生叔的事儿,我那天没有回绿岛,只是跟吕可爱通了电话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吕可爱说想我了,臭丫头,我也一样啊,明天哥哥就去坐最早的一班车回到你的身旁,而且我爸我妈一再问我请假这么长时间有没有问题,再不回去这休学的事儿也就该露馅了。
然而事情总是事与愿违,这天傍晚我们刚要吃晚饭,只见大生叔的儿子慌慌张张闯进门来说他妈不见了,我爸说是不是串门了或者出去干活没回来?他说他打遍了所有亲戚的电话,村里相识的几家也都去找过了,而且他妈是在下午四点左右不见的,这个点也不会再去干什么农活啊。我心想也是,放下碗筷对我爸妈说道:“咱快帮忙去找一找吧,大生叔刚出事,我怕……”
“闭嘴,哪有那么多事儿,走,一块找找去。”我爸怕我在大生叔儿子面前说什么难听的话让他担心便打断我道。
全家出动,又动了几家街坊邻居一起去找人,询遍了大半个村子杳无人影,正当要往村外走时,一个拿着旱烟袋蹲在村口的单身大爷指了指上山的路对我们说道:“我看见大生他媳妇了,手里撑着雨伞往那走了,看见我的时候还说这么大雨怎么还蹲在村口不赶紧避避。你说这哪有雨啊,大生媳妇儿还真会开玩笑,对了,她还很高兴,说回头啊请我到她儿子小忠家的大房子去吃饭。”说完朝着鞋底扣了扣烟杆,然后又从兜里掏出烟叶。
这大爷姓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长年累月蹲在这路口抽烟,就算是寒冬腊月也照例,打我记事起他好像就单身,村里人一直喊他大烟杆儿。这时候只见小忠抽泣起来,忽然跪下便哭边说道:“我哪有什么房子,我还在上学啊,各位大爷大娘叔叔婶婶,我求你们了,赶紧帮帮忙去找找我妈吧,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
我爸赶紧上前把他拉起来,转身对大家伙说:“天黑了,妇女们在村里在找找,万一从别的路口再回村也说不定,咱们男的赶紧上山别真出什么事儿,二狗你带着小忠回家去。”
“不,我不放心,我也要上山!”小忠拒绝道。
“爸,让他去吧,我和他一起。”我替小忠说情。
“好吧,都小心点”我爸没再纠缠,当下带领大家快步向山上走去。
北方十月的天昼夜温差大,白天热的光膀子,到了晚上可以穿棉袄了,我和小忠出来的着急,衣服也没穿多少,哆哆嗦嗦的跟在大部队后面。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了,风特别大,吹的山上的树呼呼作响,让人直打寒颤,冷不丁的还有兔子野鸡什么的突然窜出来吓人一跳。走了一小段路就感觉特别累,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有点抬不动。小忠倒是很抗,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四下查看,恨不得将这山翻个底朝天。
又走了好一段时间,依然没现大生婶的身影,几只手电的光不停的探向远处,又不停的交织到一起,好似找到了自由之身,肆无忌惮又无忧无虑。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有人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寻着声音,那几束光瞬间又一起急奔向山顶打在一人的身上。我心下一紧赶忙环顾一周,小忠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身旁离开,大家伙默不作声,一起朝着山顶那人的方向爬去。其中一束光打到了那人的脸上,可不就是小忠么,大家纷纷朝他靠拢过去,直到走近才现,小忠跪在地上,而他面前则是早已毫无生气的大生婶!
大生婶笔直的躺在岩洞里!
这个岩洞我们小时候经常上来玩耍,五六平米见方,两面通透,下面岩石较为平整,上面则是两颗巨石如碰头状叠在一起,刚好能够遮风挡雨。
大生婶为什么大晚上一个人到了这里,又躺在这石皮上走了?正暗自纳闷儿,一束光又肆意妄为的在大生婶的脸上停了下来,这一停不要紧,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收拢了过去。与此同时,鸡皮疙瘩顺时窜了起来,一股强烈的恐惧袭上心头,大生婶的死状居然与大生叔几乎一模一样!
同样的青筋暴起,同样的面带笑容,双眼紧闭,嘴巴张开,不同的是,大生婶的笑容看起来特别满足,似有什么心愿达成了一般。
小忠已哭的跪俯在地,身体不停的抽搐,可怜的人啊,不到一周时间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又过了好一会儿,小忠逐渐安静下来,这才有人背着他,有人抬着大生婶回了村。
村里有老人过来主事,大生叔夫妻两边的亲戚只要认识的也都知会到了,小忠也已经被我安顿好睡下了。我从他家里屋走出准备回家,转头又看了眼躺在院子里的大生婶,突然现一根细绳在她手边,她的双手则紧紧地握在一起,像是攥了什么东西。
因为大生婶现在的模样确实渗人,两个帮忙守夜的都背对着离的远远的,我心下生疑,过去拽了拽细绳,试图拉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由于心下也着实有点害怕,所以也不敢去掰大生婶的手,只能使劲慢慢的拉着细绳,废了好一会儿工夫,东西终于拽了出来,看到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又是一阵轰鸣,原来是那枚似戒非戒的玉器!
但见它大小如一元硬币,椭圆状,中间有一不规则菱形小孔,通体暗红无一丝杂色,表面异常光滑,说不出哪里不对,拿在手里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感觉。
“又是它,难不成大生叔夫妻相继死亡是因为它?”
我心里瞬时起了这么个念头。不对不对,世界上又没有鬼神,哪来那么多邪魔歪道的事情,不可能不可能,我接着否定自己。但转念又想,该不会这本就不是玉器而是具有辐射之类的特殊石头吧?想到这,我拿着它的手无处安放,抬眼一瞥,现大门后有一玻璃瓶,该是辣椒酱的瓶子刷洗干净了准备做什么,后来没用又扔了,我捡起来赶紧把这颗特殊的东西放到里面盖好盖子,这才放下心来。
不行,这玩意儿不能直接给小忠,我得弄明白是什么东西,要不然小忠也会有危险,回头看了下守夜的两人应该没现这边情况,于是我把瓶子揣怀里就匆忙回了家。
我小心翼翼的把瓶子藏到了衣柜底下,随后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真是怪事,短短一周的时间居然两条人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