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珩虽不满意这门亲事,但对女儿宠爱至极,未曾阻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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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凝醒的时候,又过了三日。
她缓缓睁开眼,只觉头疼欲裂,揉了揉眼睛,却看不见一丝光亮。
“……伏山?”她撑起身子,在黑暗中摸索不断。
伏山很快推门而入,一同而来的还有少陵。
自从楼凝出事后,他便守在这里。
伏山拿起一块银棠软枕垫在她腰间,说:“小姐昏迷了好多天,眼睛也受了伤,二殿下遍寻名医都束
手无策,只怕是要……要受一阵子苦了。不过殿下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楼凝愣了愣,当她感受到屋内还有另一个人在场时,倏地收回手,从震惊中清醒,缩着身子慌乱往后挪,扯过被蒙住自己的脸:“出去!带他出去!”
“凝凝,是我。”一只手握住她的肩,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是少陵。”
正因为是他,才让楼凝更加疯狂的摇着头。
失明的苦她可以忍,失明的痛她可以尝,唯不能接受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叫他瞧尽。
少陵却执意靠过来,将她揽向自己,“凝凝,不怕,你我不日就会成婚,我会治好你的。”
楼凝本就不安的情绪在听到‘成婚’二字后更是激动得一发不可收拾,猛地将人推开,翻身欲下榻,然而脚下却一个落空踉跄摔倒在地。
“小姐!”伏山丢了手中茶盏,飞快将她扶起。
楼凝将脸埋入她怀中,不肯叫少陵看去半分。
“我不嫁,让他走,你让他走!”
从前,她是国卿府的小姐,貌美尊贵,不仅精通琴棋书画,更擅骑射观星,是多少男子心中遥不可及的神女。
如今父亲辞官,自己又瞎了眼,瞬间就从云端跌落,成了累赘,实在无法以这副模样嫁他妻。
少陵听到此话,面容已是铁青:“你这是什么话?”他身子一侧,拦住她的去路,使人撞入自己的胸膛。
楼凝早已泪
水盈眸,却又倔犟得不肯滴落半分,直至靠入这个温暖的怀抱中,紧绷的心弦骤然崩裂,终于忍不住滚落颊边。
“凝凝,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姑娘。”少陵轻轻为她擦拭眼角的泪水,抚摸着湿润的面庞,柔声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以后我会守着你,一直守着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楼凝双目低垂,身子微颤,却在他的话语中渐渐止住了哭声,分不清是该为眼盲酸楚无奈还是为他的承诺自卑。
少陵下颚轻轻抵上她柔软的发丝,清浅的气息一缕一缕扑上她的鬓发,似要化去她心中所有的悲伤。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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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国二殿下将娶国卿之女的消息很快传扬天下。越主笑得合不拢嘴,一扫被北庸攻城掠地的阴霾。
只要楼凝嫁来,楼珩那老骨头迟早还得为他所用。
越国若危,其女也危。
他脾气再臭再硬,也不会不顾女儿的安危。
然而楼珩所在的明沧早在十日前就被北庸的铁蹄横扫,城内外皆布满北庸的将士,封锁严密。
他当即书信一封,以飞鸽传出。未免半路遭拦截,并未加印楼氏独有的图腾,内容也只是寥寥几句祝贺与关心。
他相信自己多年来对女儿的培育教诲,也相信聪明的女儿定能看出他给的暗示。
越主无能,却不肯交权给子嗣,北庸军骁勇善战,势如破竹,邺城沦陷是必然。
楼珩希望女儿能在北庸攻城前安稳逃离。
可楼凝眼盲,信由伏山代读,并未发觉从前一直加盖在信末处的楼氏图腾不见了,也不晓得上面隐了遇水则显的叮嘱。
伏山看完便将信丢入火盆烧化,给楼凝挑喜服玉带,安慰她不要多想。
楼凝了解父亲,知道他还在气头上,不愿回来参加婚礼,想着等父亲气消,再和少陵跪求谅解。
大婚诸事繁琐,少陵忙得不可开交,婚前三日不再出现。
楼凝病得这些天,他日日来陪,喂药照顾,带她散心,逗她开心,总算把人哄笑了,一颗心也落了下来,能安心去筹备婚礼之事。
婚礼这天,全程宵禁。
夜空下满城飞花,所过之处,金箔入泥。鸾轿从楼府一路抬到了宫中,待轿子落稳,少陵三矢中的,新娘跨过平安,带着如意终于将红绸的一端,落入他的掌心。
琉璃宫灯千盏高悬,宫人们手捧红绡到处垂落,奢靡无比。
有人欢喜,必有人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