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从回忆中睁开眼。
她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牧行之把这东西给她,恐怕不止是给她记忆这么简单。这可是法器——可以逆转时间的法器。
她一清醒,狼婉便问:“你想起了什么?”她站得远远地,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唐棠。
唐棠觉得她知道的事情应该也很多:她目睹了天玄宗的惨案,又受了妖王牧行之的委托。
“不多。”唐棠说,“很散的三段记忆,一段是狐三出兵,一段是妖王的死,还有一段是王女去天玄宗谈和被狐蛇两族刺杀又指使狼族杀了狐三。”
……这又是一笔烂账。唐棠想,一旦陷入仇恨的循环,便是陷入了不断轮回的怪圈里。
唐棠本以为狼婉知道这块怀表里的记忆是什么,她这样问不过是为了确保自己没有遗漏记忆,然而她说完之后,狼婉愣了一下,问:“没有别的了?”
狼婉的语气太自然又太疑惑,搞得唐棠也愣了一下:“还应该有什么?”
狼婉张了张嘴:“……”
一个冷冷的男声从唐棠的身后传来,代替了狼婉的回答:“死亡。”
说这话的人是时竟遥。因为猫妖的缘故,他或许是在场这群人里最了解那段历史的人。
唐棠说:“在记忆里我已经见过很多死亡了……”
话音未落,时竟遥有些急促地打断了她:“不是那些人。是你。唐棠,你没有发现吗?记忆还缺最后一段
。”
——最后一段,王女的死。
这一回唐棠真的愣住了。
为什么没有那段记忆?唐棠的心里闪过这个疑惑,但几乎是立刻,她就找到了答案。
这法器是逆转时间的法器,记忆是关于遗憾的记忆。在这里面没有那段记忆,只有一种可能——对于自己的死,唐棠并没有感到遗憾。
王女死于主战派的暗杀,而且暗杀手法低劣又下贱。人人都以为她一定有遗憾或憎恨,就连妖王牧行之都不例外。
可真相却被一个法器轻飘飘地掀开了一角,人心总比死物器具难料。
唐棠想了想,想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段记忆而已,既然她已经知道了结果,记忆自然无有可无,但一抬头,却见狼婉和时竟遥皆是一脸凝重。
她不解,转头,见站在自己身边的牧行之也是面色沉沉。
唐棠:?
她是错过了什么吗?
正当时,天边忽然响起轰隆隆的巨响,一瞬间地动山摇,仿佛在这地底发生了一次地动,在场所有人顺着那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远方那一片天空忽然破了个大洞,露出黑漆漆的岩石墙壁——或许只有在这种时候,妖族们才能意识到,他们所处之地是在不见天日的地底。
忽然,一道由各色妖力组成的桥梁拔地而起,渐渐延升至天边那个黑漆漆的、通往地表的大洞,它看似温和缓慢,实际速度却很快,在唐棠他们愣神的片刻便已
经从洞口冲出了地表。
紧接着一批身着铠甲的士兵沿着桥梁往上,他们排成好几列,动作迅速而整齐,一看便是训练有素。
这是……妖族的军队!
唐棠吃了一惊,然而仔细想想,却并不如何意外:妖族早有复仇之心,曾三番五次地提起过要杀回地面。唐棠还记得,这一切的开始,便是妖族掳走人类女子,唐棠跟着牧行之来地底寻那些女子。
当时那群妖族还说,他们抓走人类女子是为了用人类的血做献祭,打开屏障,好上地面。
现在他们知道了,这屏障就是妖王牧行之……他保护他们,也禁锢了他们。
唐棠看向时竟遥。
时竟遥道:“地面早有天玄宗弟子布下天罗地网,他们跑不掉。”
唐棠看着他的脸,时竟遥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他脸色却冷冰冰的,有些难看——谁都没有想到妖族的动作这么快,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天玄宗弟子虽然早等在地面,但他们所做的防备仅限于防止有妖族悄悄逃跑,若妖族整支军队强行突破地面,天玄宗的弟子们未必抗得住。
最重要的是,现在地面上的人类和修者,他们甚至不知道地底还有这么一支妖族,自六十年前那次大战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妖族这一族群已经消亡了。
时竟遥尚且措手不及,他们只会更加惊慌失措。届时,又将是一场大战。
唐棠握紧了手里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