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总是那么猝不及防,相离却又如此迫不及待。不好说是邂逅,但从未有那么一刻会觉得现实与幻想的距离在视野中会不断被拉近旋即又扯长直至延伸人海中消失不见,比地平线更遥不可及,比海岸线更飘忽不定。
“安,你在哪?”
说不清是我在呼喊还是另一个我在心底呼喊,周围人的声音将我拉入渐渐清晰的世界中。我奔跑着,停下寻找,眼睛仿佛不够用,目光从一个个身上略过,再也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和瘦削的身形。
“遗憾吶。”摇摆的柳枝窃窃私语。
“是遗憾。”路过的黑尾蝶也这般说,划着优美的弧线从枝条间翩跹而过。
“是的,这是个婆娑世界,婆娑即遗憾。”我想到这句诗,于这里恰如其分。
走走停停,我在广场周边犹感一种寂然攀附而近,随着心中无数枝桠生长而愈加深沉。
六点,今日的盛会已结束,人们相继离开,偌大的广场很快就剩下几个人,我在其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从一侧走到另一侧,转身,再来一次。脚下是无形的线,说不清自己在干什么,但不走的话就觉得哪里都不自在,想把体内的一切情绪都通过脚步来排干殆尽。
夜晚正平和,如同这个广场一般,四下无声。时间过去了很久,走得也很累了,我停下脚步望着,分不清自己在哪里,我处在现实与虚幻的交界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四周围着山,鸟也过分安静,手机屏幕显示此刻是七点五十,要做什么呢,我向自己问,内心除了空白一无所获,答案自是没有的。
叹了一口气,沿着来时的路往住处去,零零碎碎的灯光从两边商铺门窗缝隙传出,使得路程不需再度打光也看得清。
“啪嗒。”
有东西的掉落声传来,咕噜噜滚至脚下,捡起来一看,是一个木制玩偶,上面勾勾画画了很多痕迹,做工并不如何出众,像是没有经验的学徒练手之作。玩偶是娃娃类型,脸上画着彩色的妆,嘴唇翘起,模样可爱。
“帮我捡下。”
声音传来,我心脏一跳起身向那片黑暗中看去,低矮的柳树下,石凳坐着一位女子,手指间缠着一根细长的枝条正看着我。
……
夏日里,在春天刚结束不久的夏日里,水正清澈,鱼虾在伸展着在水草中嬉戏。田间的风正浓,轻轻压住别着白色蝴蝶结的黄色草帽看着绿色的草浪在远处翻滚至更远处。天际是低低矮矮触碰到林梢的雪白雪白的云絮,在那里旁若无人变换着样子,一会儿是一朵,再看去便是一团。光线正浓,冲破云层的阻挡毫不掩饰打在身上,而海浪在拍打岩石,从荒无人烟的岛上飞起一群娇俏的小鸟围绕着盘旋头顶,潮湿的水汽带着海潮的清香沁入肺腑……
如果有人问我:“如何,是不是全世界最棒的想象。”
我会说是的,是全世界最美的想象。
正如那样的心情,我与她四目相对的那一个瞬间,仿佛置身于此。
我注视着她,正如她注视着我,时间已不重要,过了多久也未可知。
我看着她走向我,浅色半袖连衣裙被吹起一角,光滑洁白的脚踝裸露在空气中。
“是你吗?”她说。
我默然,任由她细腻的手指轻轻摩挲我的皮肤。从眼角再到耳朵,顺着脸向下,而后是胸膛,背部……
无数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炽热地从心脏流出,又在口腔冷却凝固连同舌头一起变成暗沉默哑的斑驳岩石。
“谢谢你来看我。”她又说道,牵起我的手十指紧扣,嘴角漾起笑意,与少女的安近乎一模一样,却又有些细微至极的差异,我说不出,但感受得到。
十指紧贴的刹那,我好似听到安的血液在血管流动的声音,细细的,没有重量,就像羽毛从树上掉落不经意点了树下任意一颗草稚嫩的尖叶,令我心旌摇摇。
我斟酌词句,想着要说什么,考虑的时间比以往都长,然而她摇了摇头阻止我,竖起一根手指温柔压在我的唇上,我感受着唇边的冰凉的温度随她一同在树下靠在一起坐着。
我闭目合眼,又置身在那处夏日,看着安轻盈在田埂上跳跃轻跑,镶着白色的蝴蝶结的黄色草帽在阳光下反射着夺目的光,即使扭过头去也无法忽略。她笑着,朝我远远看来,脆生生喊着我的名字,邀请我一同嬉戏。
不知不觉,安又变成少女的模样,与月光下的不同,这次她显得更加活泼,青春烂漫的气息扑面而来,使我开怀。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任由空气夺取我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