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贾森问,一边在玛丽身旁坐下,他俩在一家拥挤的咖啡馆里,他已经打了第五个电话,是在和大使馆联系的五个小时之后“他们要我不停地跑动。他们是在强迫我,而我却不知是为什么。”
“是你在强迫你自己,”玛丽说“你完全可以在旅馆房间里打电话。”
“不,不行。由于某种缘故,他们要我知道这一点。每一次我打电话,那狗娘养的总是问我此时在什么地方,是否在‘安全地带’?该死的蠢话,‘安全地带’。可他还有别的话。他告诉我每一次联络都必须在不同的地点,这样没有一个外部的或者内部的人可以追踪我的电话和地址。他们不想拘留我,可又想控制我。他们需要我,又怕我,这毫无道理!”
“这些是不是你自己的想象?没人说过类似的话。”
“他们没必要说。弦外之音很清楚。为什么他们不干脆叫我们到大使馆去?命令我去。在那儿没人敢碰我,那是美国的领土。他们不这样做。”
“所有的大街都有人监视,这点他们告诉你了。”
“你知道,我接受这一点——盲目地,直到大约三十秒钟之前我突然想到:是谁?谁在监视着所有的街道?”
“卡洛斯,很显然。他的人。”
“这一点你知道,我也知道——至少我们可以假定这样——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也许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可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我知道他们不会知道。”
“他们也可以假定,不是吗?他们也许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坐在汽车里,或是在附近站立的时间太久,太惹眼。”
“卡洛斯没这么笨。再说,让一辆汽车飞快开进大使馆大门的办法有的是。所有站岗的海军陆战队人员都受过这类训练。”
“我信你这话。”
“可是他们没有这样做,甚至提都不提,反之,他们拖着我,让我做游戏。该死的,为什么呢?”
“你自己说过,贾森,他们有六个月的时间没听到你的消息。他们这是谨慎。”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让我进了那个大门以后他们就能随心所欲,可以控制我,可以为我设宴可以把我关进牢房。可他们既不想碰我,又不想让我走掉。”
“他们是在等华盛顿来人。”
“还有比在大使馆等他更合适的吗?”伯恩把座椅往后一推“有点不对头,我们离开这里吧。”
接管纹石的亚历山大康克林飞越大西洋花了整整六个小时十二分钟。要回去的话他将乘早上第一班协和式航班飞离巴黎,在华盛顿时间七点半到达杜勒斯机场,并在九点以前到达郎格里。假如有人给他打电话或是想问他在哪儿过的夜,五角大楼的一位和气的少校会编个瞎话应付他。驻巴黎使馆的一秘会得到指示,只要他提及曾和来自郎格里的一个人说过话,那他会马上就会贬为最低级的使馆随员,并且发送到蒂勒德菲若去就任一个新职,没二话好说。
康克林径直朝靠墙壁的一排会费电话走去,给大使馆挂了个电话。使馆一秘心里充满了一种完成任务的感觉。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康克林。”使馆人员说,为了表示平等,省略了午前使用的先生称呼。“公司”经理已到了巴黎,自己的地盘终究是自己的地盘“伯恩已经不耐烦了,最后一次通话的时候他几次问为什么不叫他到大使馆里来。”
“他问了?”开始康克林感到惊讶,旋即就明白了。德尔塔是假装不知道七十一号街发生的事件。如果通知他到大使馆来,他早就逃之夭夭了。他很清楚不可能有任何官方联系。纹石是个被人诅咒的组织,一种丢脸的策略,一件很麻烦的事“你强调街道都被人监视了吗?”
“当然。他问我是谁在监视。这你想得到吗?”
“想得到,你怎么说?”
“我说他和我知道得一样清楚。考虑到各方面情况,我认为在电话上谈这种事只能起到相反的效果。”
“很好。”
“我也这么认为。”
“对他还说了些什么?他就这么算了吗?”
“是的,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他说,‘我明白了。’就这样。”
“他有没有改变主意,要求保护?”
“他不断拒绝让人保护,我一再坚持他也不变。”使馆一秘稍停一下“他不愿被人监视,对吗?”他很自信地说。
“是的,他不愿意。他的下一个电话是什么时候?”
“大约十五分钟以后。”
“告诉他纹石的人到了。”康克林人口袋里掏出地图,地图已折叠出那个地区,路线也已用蓝墨水标出来“就说碰头时间是一点三十分,地点在谢夫勒泽和郎布里埃之间的路上,凡尔赛南面七英里的贵族公墓。”
“一点三十分,谢夫勒泽和郎布里埃之间的公路墓地。他知道怎么去那儿吗?”
“他从前到过那地方。如果他说他坐出租车去,告诉他采取正常的防范措施,把车打发走。”
“这会不会显得很奇怪?我是说对那出租车司机。那个时间去致哀是少见的。”
“我是说你应该这样告诉他。虽然他不会坐出租车的。”
“显然,”使馆一秘赶紧说,并主动提出办一件完全没必要的事来掩饰自己的愚蠢“我还没打电话给你在这里的人。要不要我现在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已经到了?”
“这我自己会办,你还保留着他的电话号码?”
“当然。”
“烧掉它。”康克林命令“趁它还没有把你烧掉。我二十分钟以后再给你挂电话。”
列车轰隆隆穿过地铁底下的一层,整个月台都能感觉到强烈的震动。伯恩挂上了水泥墙上的收费电话,眼睛盯着话筒看了一会儿。在他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又有一扇门稍稍打开了。光离得太远,太昏暗,看不清房门里的情形,可是还是有影像。在去郎布里埃的路上穿过一扇铁格子的拱门一个缓缓起伏的山丘,白色大理石错错落落。十字架——很大的更大的十字架、陵墓和到处可见的雕像。贵族公墓。一个墓地,但远不止是一块死者的长眠之地。一个接头地点,但还不仅仅是这些。一个利用葬礼上的间歇进行谈话的地方。丙个男人如同周围的人一样穿着暗色服装,在送葬者中间移动着,直到挨在一起交换了他们相互要跟对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