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了闻自己的衣袖,的确是有那个药膏的味道,苦涩里带一点草药的清香。
应该……不难闻吧。
但也说不好,江术平日常吃药,大概早就厌烦草药的味道了。
谢凤林愣了片刻,又走到床边撩开床帐,把江术从被子里拉出来。
“你等会儿,让人给你换一床被子。”
江术抱住被子,摇头,“不要。”他弯了弯眼睛,“夫人,成婚那晚,咱们不是盖着同一床被子么?那次我就闻到了
夫人身上的草药气息。”
谢凤林皱眉,云家这个药膏是该改进一下了。
江术默了默,轻声道:“我很喜欢。”说完就躺回去,面朝里,背对谢凤林。
谢凤林想说什么,瞥见他通红的耳尖,又把话咽了回去,放下床帐。
她走出房间,见柳嬷嬷蹲在廊下搓洗衣服,袖子卷起一截,露出胖胖的小臂。
“怎么您在洗衣服?那些丫鬟呢?”谢凤林走近,微微皱眉。
柳嬷嬷笑着答道:“负责洗衣的丫鬟小日子来了,疼得在床上打滚,老奴闲着无事,便顺手洗了,就几个帕子,很快就好。”
柳嬷嬷年纪大了,谢凤林不太想让她干这些活,于是让立夏来洗。
柳嬷嬷站起来,谢凤林这才注意到她右手手腕上方有一块深色疤痕。
她按住柳嬷嬷要拉袖子的手,低头看,“这是怎么弄的?”
“这是烧伤。”柳嬷嬷道。
“看起来挺严重,我这儿有一些去疤痕的药膏,只不知烧伤有没有用。”不管柳嬷嬷现在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以前在宫里,她照顾自己确实很周到。
而且最近在安乐侯府,柳嬷嬷也任劳任怨,一点没摆架子。
“老奴皮糙肉厚的,用不着,而且腿上还有好几块,一瓶药膏都不够涂的。”柳嬷嬷放下袖子,笑道。
“什么时候烧伤的?”谢凤林好奇。
“十七年前,庆福宫走水,老奴当时正在冷宫伺候太妃们,逃跑不及,被烧伤了好几处。
”柳嬷嬷回忆说。
谢凤林微讶,当初在宫里玩时,祝太后和戚珩洲便提醒她,莫要往庆福宫去。她曾经好奇想去,便有宫女吓唬她,说庆福宫里失火烧死过人,死在里面的冤魂要抓替死鬼。谢凤林胆子再大,到底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于是再不敢靠近庆福宫。
没想到柳嬷嬷以前竟是庆福宫的人。
“听说那次失火,死了不少人。”谢凤林往旁边走了几步,柳嬷嬷跟上,确定周遭无人听见,才问。
“是啊,”柳嬷嬷点头:“死了两位太嫔,四五个宫女内侍,还有一位……”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道:“江家老夫人的堂姐李才人。”
文帝妃嫔众多,谢凤林根本对不上号,对李才人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当时听乔叔提起江家侯爵的由来,她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并未放在心上。
却不料,李才人竟是死于庆福宫的火灾。
江术这种小官可以偷懒告假休息,而戚珩洲这个一国之君却总是有忙不完的政务,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他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和程宗怀等内阁大臣议事到傍晚,才好不容易把几个老头子打发走。
他见庞椿进来倒茶,才想起交代他的事情。
“林儿说什么了?”
“谢将军说多谢陛下赏赐。”庞椿答道。
戚珩洲等了片刻,见没有下文,不禁皱眉,“就这么一句?”
庞椿垂首,“是。”他顿了顿,又说:“世子也在。”
戚珩洲眉头皱的更紧,“江术怎么不上值?”
“老奴没敢问。”庞椿道。
戚珩洲早听光禄寺的刘常吉说过,江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惯会偷懒。倒也不足为奇。
大概是因为江术在,谢凤林有话也不敢说,等她看了信,应当会主动求见。
谢凤林从小就是不吃亏的性子,她一定恨极了夺走皇后之位的程芙,若是得知程家不但夺了她的后位,还想置她于死地,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她如今手中无权,要想对付程家,必须与他联手。
戚珩洲勾唇,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自己最开始预期的那条路上,她终究只能与他联手。
殊不知,戚珩洲的信,此时却拿在程宗怀手中。
刚刚走出太极殿时,庞椿上来搀扶,将信塞进了他的衣袖。
他等不及回府,在马车上便将信拆开。
戚珩洲平日批阅奏折向来简略,这封信却洋洋洒洒写了一页有余,将谢凤林成婚那天遇刺之事的调查过程,详细地交代了一遍。
瑞祥当铺、石青贡缎,还有大理寺中疑似程党的官员。
程宗怀冷笑,堂堂天子,花这么多笔墨交代此事,着实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