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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第3页)

安十九种种表现实在不像现了什么,他不仅动小太监在皇宫找了她一夜,为她请了最好的大夫,还因万寿瓷大出风头,赏了她不少金银珠宝,让她路上尽情享用。

徐稚柳也表示赞同:“那么,这个人不是安十九,却也不想让你上告,并且,没有把此事告诉安十九。”

这就说明,对方和安十九同属于受益者,却不在一个阵营。梁佩秋当时所代表的是安庆窑,而不想安庆窑得到皇帝赏识的,当属湖田窑。

“你的意思是,当时买通太监掳走我的是湖田窑的人?”

“和出卖我的,应是同一个人。”

“那他怎会……怎会又要保护湖田窑的利益,又要伤害你?”

“有三个可能。要么,他忠于湖田窑,认为我损害了湖田窑的利益,所以出卖我。不过看后来湖田窑的下场,这一点基本可以否定;要么,他不忠于湖田窑,想要保护的也不是湖田窑的利益,那免于上告除了安十九获利,还有谁?要么,他无法选择忠或不忠,只是一枚受人摆布的棋子,这和上面那一点是可以重合的。”

说到这里,徐稚柳基本有了答案。

这人既能洞悉他的一举一动,能随意进出他书房,且知云水间是他别业,能在她现猫腻时及时扫清障碍,是他身边极为亲近和信重之人,还能现她想要上告没有揭,而是直接买通小太监除掉,本事可见一斑。

他万万没有想到,从小自诩慧眼还算识人的他,身边竟会深藏一个家贼。

他最后问她:“你欲上告,必定做好万全准备,这中间有哪些人参与其中,你仔细回想,一一说来,不要有任何遗漏。”

这一夜因居九失踪而引的连锁反应还没结束,在镇上的某一处,为此谈论起“内鬼”的并非只有徐梁二人。

梁佩秋并不知道,她跑掉后没有多久周元就出现在书房,看安十九倒在血泊,吓得几乎失声,正在他准备去叫人请大夫的时候,安十九悠悠转醒,叫住了他。

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小十九都活了下来,区区寸地,能奈他何?

他平淡地说没有大碍,叫周元去拿止血的金疮药过来。这份经验仰赖于他从小大小伤情不断,可谓久病成医,睁开眼动一动,就知死不死得掉,是以没让周元声张。

周元却更心惊了。

他知道是梁佩秋做的,安十九不传扬出去,是否是在保护她?否则袭击当朝命官,她怎么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战战兢兢地描述起她离开时的情形,说到作案工具,砚台还在她手上。安十九沉默听完,令他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议论。

那一刻周元好似明白了什么,再要说什么时,忽觉背后一凉,转头看去,郑孑正在外头!

他和安十九都吓了一跳。

郑孑冷冷道:“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没想到那女子如此大胆!没有徐稚柳的本事,倒比徐稚柳下手狠辣。”

安十九嘴唇动了动,似要说什么,郑孑却满不在乎地一摆手:“你与她的事我不管,眼下头等大事就是先找到居九。”

说完,他甩了甩袖子,转身要走。

后来周元无数次回想那一刻都在懊悔不迭,那郑孑真是找死,话都让他说完了,为什么还不走?倘若他就此离去,没有因为不满而泄似的嘀咕那几句,或许就没有后面那些事了!

可偏偏郑孑是个自负的,与孙旻一样吃尽权势之好,眼睛早就长在头顶上。

他那么随口一句“一个阉人,也敢肖想女人”,却不知深深刺痛了安十九的心。安十九不顾还在飙血的脑袋,腾的站了起来,直逼郑孑而去。

“你说什么?”

郑孑也恼了:“这是你和上峰说话应有的态度?安十九,你不会真把自己当什么玩意了吧?你以为大人一直没有动你,是忌惮朝中那位狗宦吗?放屁!大人是不想文官吃饱了撑的,把矛头对向江西,这才放任你在地方作威作福了几年。若非大人警惕,早早现夏瑛和徐稚柳的勾结,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安十九悚然一惊,原来当初暗中给他传递消息的是孙旻的人!孙旻才不会好心帮他,一定别有图谋!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查了不该查的人。”

景德镇本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镇,放在江西除了有点特定优势的地方产业,不会惹来任何人的注意。

有居九坐镇,孙旻本不必太过在意此地,却不想一个奔着太监来的酷吏和一个决意为父沉冤的少年,竟然将结网十数年的局生生撕开一道口。

那时,当孙旻知道徐稚柳因文石开始调查文定窑一案,并联系到徐有容一案时,他没有丝毫犹豫就有了决定。

这个世上远有人比他更想徐稚柳和夏瑛死,不是吗?

郑孑还在说:“对你也是一样,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也别说。你那干爹大权在握时,大人都不曾把你放在眼里,何况今时今日……”

正说着,一股冰凉贴近皮肤。郑孑垂眸望去,一柄匕正抵在小腹的位置。

他眼睛陡然睁开,行动也快似闪动,然而安十九更早一步预判了他的动作。反手一捅,冰凉直穿腹脏,疼痛只在一瞬。

“你——”

刀子抽出再捅进,反复了不知多少下,不知脸上被溅多少血,安十九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人在眼前一点点死透,身子无力地瘫软下去,安十九才丢开匕,对旁边早就看傻的周元道:“拖下去,处理干净。”

郑孑本就是悄悄前来,悄悄回去也很正常,没有人知道南昌府布政使司的参政大人,曾来过景德镇。至于死在哪里,那不是他该负责的部分。

安十九一步步走回到桌案旁,扶着太师椅坐下。

窗门外暴雨还在下,打在檐廊上噼里啪啦,屋内却安静地过了头,流动着一股沉沉死气。

周元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想要作呕的冲动,壮起胆子看去。

桌上烛台已烧到尽头,火苗随时都将熄灭,在那摇曳的晦暗不明中,安十九弯下腰,一枚枚捡起碎在地上的观音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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