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她带走了狗,斯见微没有阻止。
反而跟阮流苏说,让她把她的狗带走。
实际上是斯见微笃定她养不起璨璨,只要阮流苏心疼璨璨,她就一定不会和斯见微彻底断掉。
他就是这么手段卑劣,又时刻胸有成竹的一个人。
就算是分手,也要再算计一次,利用阮流苏对璨璨的心软妥协,求和。
所以当阮流苏临走时,斯见微意识到,她连璨璨都舍得放弃的时候,那才是真正地结束。
斯见微看着阮流苏,撇着嘴,嘴角往下弯。
阮流苏明白,这表情意思是他认同她的说法,她猜的全对。
斯见微以往是特别爱笑的,没有表情的时候也会带着浅浅的笑。
高兴的时候笑得好看,讥笑的时候也好看,就是带着点冷意。
但这三年,阮流苏不知道,他几乎不怎么笑了,也从斯家董事会里退了出来,专心弄他自己的集团,甚至去智源科技的一线去做轮岗工程师。
不需要当管理的虚与委蛇,斯见微现在经常蹙着眉,要么就是冷脸不说话,偶尔斯知博训斥他两句,他也很有理:
“我现在靠的是技术吃饭,不用在管理岗上赔笑脸当孙子!”
他本来就是一双深情眼,没表情看人的时候,幽深又专注,随便对视几眼,都能把人溺死。
以前阮流苏最喜欢他这样深情地盯着自己看,她能感觉到他的全世界都是她。
但现在她必须强作镇定:
“我也知道你一直想要个答案,你觉得当年我们分手——哦,不对,是我们结束,结束得太突然,突然到你根本没有意识到我是在跟你说再见,你甚至以为我离开伦敦那天,还在跟你闹脾气。你觉得我们回国了,还有和好的余地,是不是?”
斯见微被她说中心事。
他自己心里其实门儿清,他跟阮流苏之间,看似是他使唤阮流苏。
实际上一直都是阮流苏在操控他的情绪,三言两语化解他的戾气,又三言两语挑起她的怒火。
他自控力这么强的一个人,唯独每次在阮流苏面前才会失去分寸:
“我不相信你会因为阮教授的事情跟我气这么久,我有在查,也有在帮你的,可你怎么能说我是帮凶呢?”
她当年问他:我爸爸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她怎么可以这么问呢?
斯见微从始至终都觉得委屈。
包括现在想起来,他依然想不明白,当时那种情况下,理智一点有错吗?
阮流苏叹了口气,斯见微还是不明白。
“我承认我当年是因为山海云的事情迁怒过你,我听说这件事情的第一反应确实是,你们是一伙儿的,你故意不告诉我真相。
但那种生气上头才会说出来的话,我冷静以后是能想明白的。
你问我为什么走的那么决然,不愿回头。我跟你直说吧,我当时是真的害怕你,我们长期的相处方式让我特别害怕你又突然说出什么冰冷,尖锐的话。
在那种情况下,我刚刚得知我父亲抑郁的原因,满心愧疚,我根本不需要你跟我讲什么理智,我明明只想要一个简单的安慰,一个拥抱,可你好像根本体会不到我当时的心情。”
阮流苏看着斯见微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她知道她现在这种说法无疑是解开了斯见微多年的心结。
阮流苏继续说:
“你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你还警告我,让我不要把自己的懦弱泄到你身上。
就算当时我错怪了你,冤枉了你,我在那个情绪下,你为什么不愿开口跟我道个歉呢?如果我真的和你有什么展,我们以后只会遇到更多的问题,万一是更棘手,更难辨别正确与否的呢?我们会不会吵得更崩溃?
因为你从来,连那么一点小小的让步都不肯。”
斯见微张张嘴,却反驳不了任何一句话。
他也知道,阮流苏不会真的那么想他是个坏人,一直在算计她,或者害她。
阮流苏最心软,最能体谅共情别人了。
可他那个时候就是说了很过分的话,他天生就比别人情感感知能力低。
斯见微后来想了很久很久,才明白钟慈后来跟他说的:
他一直都在以高位者的姿态看阮流苏身上生的一切。
带她来留学,用了选妃这种方式,以陪读的理由给她住所,仗着钱对她颐指气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