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赢了,三目半,不多不少。”苏珏心情不错地把棋盘上纠缠的黑白棋子一一分开,又装入盒中。
“是小徒棋艺不精。”方崇明捋着胡须,也不生气。
苏珏看着方成岷,“方公子棋艺明明不下于我,最后为何故意不下?”
方成岷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笑道,“没什么,只是老师说过,有时输棋比赢棋更有趣。”
“方老,苏珏今日受教了。”
苏珏起身郑重行礼,方崇明但笑不语。
……
长安宫内,月白如雪。
李明月独自站在高台上,身侧是李元胜亲手做的琴,他为其取名“思归”。
夜风吹过,卷起一片逶迤。
对于李明月来说,长安的夜总是长于昼。
莹华流转下的王都长安,终年笼罩在一股说不清的清靡之中,其中的岁月也似乎慢了下去,月藏于
层层叠叠的云雾光影之后。
纵使人站得再高,再远,也不见真切。
不像冀州。
小时候,他总是跟在哥哥李书珩的身后。
因为儿时除了严厉冷峻、长年征战在外的父亲;端庄淑雅、长年打理内庭的母亲;被父亲带在身边的长姐。
哥哥李书珩是关注他最多的人,李书珩曾牵着他的手登上将军府的最高处,他惊呼出声。
实在是太壮观,太震撼人心。
而那时的北燕还算安稳。
他指着当时的王都镐京问哥哥,是否触目之地皆是北燕。
哥哥笑了,他说,日月相照之地,皆为北燕王土。
李明月记得,小时候他喜欢缠着哥哥玩。
哥哥要写字,他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抓着毛笔把自己糊了个大花脸。哥哥不厌其烦地为他擦洗干净。
哥哥要打猎习武,他就在边上大声的叫着,把猎物都吓跑了,却还觉得自己干了件了不起的大事。
一脸求表扬的骄傲模样
于是哥哥摸着他的头,说,小月亮,我们来玩捉迷藏吧,你要好好藏起来,让哥哥找不到哦。
那时候的他兴冲冲地答应了。
将军府里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各种假山树木也多,随便躲哪里就够找好一阵子。
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躲着,觉得哥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不如放肆去玩。
这里捡几个果子来尝尝,居然不是甜的,他就一个个尝,他那时就在想,要是有顶甜顶甜的就给母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和长姐
。
果子捡够了,他就捡几根枯枝学着哥哥的样子一板一眼的练剑,或者干脆在地上打滚。
冀州日长,他一玩就是一整天,天落山时蹦蹦跳跳地去找哥哥,骄傲地说,哥哥,是我赢了哦!
后来他明白,哥哥难得度过了安静的一天,于是笑眯眯地摸着他的头,说小月亮真棒,接着脱下他灰扑扑的外套,他翘着脚,献宝似的把果子递给哥哥。
哥哥从来不嫌弃,总是吃了。
再后来,他大了些,父亲和长姐终于不再出远门。
他到了年纪,跟着夫子学习,跟着周将军习武。
于是他就闹着要和哥哥比武,每次兴冲冲地去找哥哥练,哥哥一只手就把他拎起来,他再怎么张牙舞爪,也像只被揪住后颈的小猫。
长姐就在旁边捂嘴偷笑,有时还把他从哥哥手里拎出来。
他不满地嘟囔,要什么时候才可以打过哥哥和长姐啊。
而看热闹的长姐指了指家门口的杏花树说,等我们的小月亮长到杏花树那么高的时候,就能打赢我们了。
又是几度春秋转换。
北燕动荡,父亲再次离开将军府,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不易察觉的忧愁。
等到西楚取代北燕,他以为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
长姐又去了长安,一去三年。
而冀州还是没有变。
浅蓝的天空下,他们一家盼啊盼,长姐终于回了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