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句上虽是痴情女骂负心郎的典范,可她的语气,却半点听不出哀怨来,稳稳当
当的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忍不住嗽了一阵,佝偻着背,一只手还紧紧捂着心口,看样子痛苦,却又坚韧。
缓过这口气,她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道:“您未免也把人看得太轻贱了些!”
她这反应,虽是元隽始料未及的,但却勾起了他的兴趣。
扶微掀开被子,转了个身,坐在床沿儿上与他对视。
她问:“我倒想问问殿下,小女无辜受累,清白尽毁,羽雁王打算如何给我交代?是等出了孝期随便收了房,不使您自己担上始乱终弃之名?还是能毁了同朗月千金的婚约,给我个堂堂正正的正妻之位?”
元隽道:“姑娘似乎对这两种选择,均不满意?”
扶微沉默的看着他,不说话。
他一轻笑一颔首:“本王还以为,姑娘奉庶母之命而来,为的就是他日能在羽雁王府拥有一席之地呢。”
扶微眼露不屑,移开目光,淡然道:“羽雁王府的一席之地固然值钱,可我这个人,更值钱。”
元隽挑了挑眉,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欣赏之意,转动着手上的白玉扳指道:“这会儿,本王倒是真希望你是无辜受累了。”
回去的路上,他将整件事重新梳理一番,觉得扶微同吕约一样,应当都是无辜受累,被人算计了。
扶夫人将扶微接来之后,他便让叶檄调查过此人。这位表妹自小长在东境,未曾出过繁阴城。繁阴扶氏又是个脉络简单的家族,她应该是没
有机会接触到外界的。
另一方面,扶夫人别的不说,对羽雁元氏的忠诚——或者说对先王的忠诚,是不容质疑的,她更不可能授意侄女做任何有损羽雁名声的事。这样看来,扶微也就不存在与人早有勾连的可能。
而这件事情,几乎只要断绝了扶微同羽雁对头合谋的可能,也就断绝了扶微有份参与的可能。
毕竟繁阴扶氏还要依附羽雁而存,她再糊涂,应该也做不出这样犯众怒的事来。更何况扶夫人将人送来之后,自己还并没有明确表态不要这个‘侧妃’,她也犯不着冒这个险。
回到寝殿中,出乎意料的,他见到了一个平静如常的裴筠筠。
没有惊慌、没有愤怒、没有伤心,甚至在看到自己之时,还能搁下手中的鸡毛掸子,心平气和的同自己福身一拜,道一声长乐无极。
元隽有瞬间的质疑——难道她也有个双生姐妹,是自己不知道的?
将殿中其余人都遣退下去,他在旁坐下来,打量了她半天,忍不住问:“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
裴筠筠摆好茶点,站在他面前想了半天,还真找出想说的话来了:“奴婢斗胆,想问一句,这回的事,眼下究竟是睿王殿下在处理,还是您在处理?”
元隽不尴不尬的嗽了一声,别过目光简单道了个:“我。”
至于我是谁,全凭你以为。
裴筠筠便问:“不知殿下可否相告,睿王殿下的安排是什么?”
他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她以为他是信不过自己,便进一步解释道:“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如若殿下的安排里,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刀山火海,奴婢乐意效劳。”
作为一个分饰两角多年的人,现下的元隽,便处在一种能接受自己有歧义,却不能接受别人——特指面前这人——有歧义的心情之中。
然而最大的问题是,无论她表现出更倾向于谁,他都会站在另一‘自己’的身份上,生‘自己’的气。
控制不住的想较真,偏偏较出哪个答案来又都不满意。
叹了口气,他到底还是问:“为谁效劳?”
她脱口答道:“自然是睿王殿下。”
这莫名有些置气意味的话,不知怎的便取悦了他。
他神思一晃,竟笑了出来。
裴筠筠的脸色有一瞬的变幻,纵然短暂,但他还是捕捉到了。
于是,他心里那块因她举止如常而吊起来的石头,就此便放下了。
他往后仰了仰,道:“我还当你真不在乎呢。”
裴筠筠不服输的问:“我在乎什么?”
元隽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起身走到她面前。
裴筠筠忽然有些发慌,还没想好该怎么反应的时候,便见他抬起双手,一左一右的糊在了自己双颊上。
其实,往好了说,这是个捧脸的动作,然而他做出来却没什么旖旎可言,甚至还拍出了点响儿。
裴筠筠眯起了眼睛,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信号。
元隽脸上笑意
不减,他与她对视着,像是要看到她眼底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同扶微,清清白白。”
裴筠筠赫然一怔。
一声轻笑,他又道:“我没跟她做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