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归寻现在的状态很是微妙。
他像是在清醒和沉睡的边缘漂浮,就像是在半梦半醒中似的。
他大概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这种状态前最后的记忆是他喝下了霍轻羽端来的杏仁茶。
现在想来,她当时的眼神明显带着些波动和慌乱,只是那时他的心绪全部放在龙骧送他的生辰贺礼上,并没有过多的注意。
那个贺礼,那个海棠果……是他曾送给她的。
因为龙骧特别喜欢海棠,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院中就有一棵大海棠树。春季里,她时常坐在院中秋千上,仰着天真的小脸仰望那一树海棠花。
他曾经撇嘴问:“这花又没有香气,果子又酸的厉害,有什么好看?”
龙骧嘟起嘴:“哥哥不觉得这花开起来好像一朵云彩吗?”
云彩?云彩又没有粉红色的。
他没来得及表示自己的不以为然,就听身边的小丫头又说了一句:“我总梦见,我坐了这云彩,去别的地方。”
“云彩驮着我,越飞越高,飞过凭蝶居的墙,飞过皇宫——我还能看到哥哥住的承荥宫,看到少傅在教哥哥读书。”
“然后呢?宫外有什么?”聂归寻本来想嘲笑妹妹这孩子气的梦,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兴致勃勃的询问。
“有山,还有……大海,很远很远的地方。”龙骧的眼睛亮闪闪的:“哥哥,长大以后,我们就可以像梦里一样,去看海,去很多地方了,是不是?”
不是
。
聂归寻在梦里,一脸悲悯的看着那个小小的、充满鲜活气的龙骧。
他的幼妹,最终也失去了眼中的星光。
那个他年少时候送她的海棠果雕,也被她遗忘了——她是忘了吧?是丢在某个故纸堆里,顺手拿出来给他当生辰礼物了吧?
还是……在用这种方式,与他和她的过往诀别?
聂归寻想到霍轻羽的下药,想到这一切背后的推手,不得不承认——他的第二种猜测,可能是对的。
果然,在他从药效中短暂的清醒时刻,印证了他猜测的正确。
彼时时旎蝶正举着药碗,呼呼的吹。
“这味儿也太冲了……上头。”她咳嗽起来,挥手闪着面前的空气。
桓九灯没好气的回答:“有效就行了呗,又没让你喝。”
时旎蝶低头看着刚才哭闹着拒不合作的聂归寻,恶狠狠的说:“快点喝!”
聂归寻这会儿倒是不哭了,只睁着安静的黑眼睛望着她。
时旎蝶见状有点惊异,又有些犹豫:“诶,你看他是不是——”
话音未落,云临闻声推门进来了。
聂归寻颜色一肃——他知道云临是武安侯一派的,也知道他一直恋慕龙骧。那年龙骧大婚后第二天,云临便自请戍边。那天他站在高高城楼上,也没忽略他眼中那一抹刻骨的怨恨和狠厉。
这一切都证实了他的猜想。武安侯这一派——西太后,龙骧,云临,以及他之前未能发现的霍轻羽,把他变成了这样。
而
龙骧,现在还在给他灌药——看来那种药,是需要持续服用的。
他静静凝视时旎蝶,久得让她都有点发毛了,忽然绽放出一个笑眼弯弯、极愉悦的笑容,张开嘴乖乖把药吞了进去。
就吃下去吧……毕竟这是她喂的啊。
再度陷入虚幻前,他模模糊糊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