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蓝以为姑娘是因为方才他们提起谢闻锦,情绪才会变得低落,便一面遮挡那些并不友善的目光,一面找了些别的话题逗姑娘开心。
“姑娘进去吧,我们就在外面。”
姑娘每回到云山寺都习惯先独自去看老爷和夫人,是以停在供奉牌位的佛堂外时,柔蓝没再跟着往前。
容清棠点了点头,独自步入空无一人的佛堂,走到父母的往生牌位前。
前世被推下山阶那日,容清棠还来看过父亲和母亲,告诉他们和离之后她会带着柔蓝他们去游山玩水,让他们放心。
如今再站在这里,却已是隔世。
“爹爹,我经历了一些有违常理的事。但重来一回,我仍决定与谢闻锦和离。”
“他不愿在和离书上签字留印,所以我会用些别的方法。这桩婚事是您和王爷一起定下的,我这么做可能会伤及两家的情分。若您在天有灵,不要怪女儿。”
又在父母的牌位前待了一会儿,整理好思绪后容清棠才走出佛堂。
佛堂偏僻一角的阴影里,一位方丈模样的僧人手持佛珠,思忖须臾,对身旁的人说了
些什么。
待身旁的人恭敬地离开后,他才缓步走到方才容清棠停留的位置,看着故人的往生牌位,温声道:
“你放心,你把我的儿子教得这么好,我不会让你唯一的女儿受委屈。”
“再见面时,也少骂我几句。你知道的,我总是说不过你。”
*
山寺幽静,香雾袅袅,只不时有僧人诵读经书的声音传来。行走其间的人也会不自觉变得心平气和。
容清棠正带着柔蓝去拜访方丈,却在绕过大殿,途经一处庭院时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石桌边,有个五六岁模样的稚童正哭得厉害。他的手掌似乎是被擦破了,正朝上摊着。
一个身穿天青色外袍的人半蹲在他面前温声说着什么,还不时抬手轻轻揉一揉他的发顶。过了会儿他便像是被哄住了,自己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步三回头地朝庭院外走去。
待看着他走远,那抹天青色的身影才站了起来,朝容清棠和柔蓝所在的方向转过身。
不期然与他对上视线,容清棠心神微顿,很快收回目光。
但那人却径直朝她走来,在恰当的距离停下后温和有礼地朝她一拱手,问道:“姑娘,某初次来云山寺,失了方向,不知可否叨扰问一问了尘大师的禅房该往何处去?”
容清棠回了一女礼,温声说:“穿过这个庭院后往东,看见一棵罗汉松后继续往前,最靠里的那间便是方丈的禅房。”
“多谢。”
男子说罢朝容清棠行了一揖礼,聊表谢意后才转身离开。
待男子的身影走远,柔蓝才轻声问:“姑娘方才有些紧张吗?”
柔蓝发现自家姑娘方才身形有些紧绷,开口指路时的声音也微不可查地有些不稳。只是并不明显,要很熟悉的人才能发觉。
但本朝男女大防并不严,别说问路,便是同行也不算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虽说对方俊美无俦,气质也十分出众,但姑娘见过的英俊男子何其多,不至于说几句话便紧张吧?
见那男子的背影彻底消失,容清棠才暗自松了口气。
对方虽并未表露身份,也只是问路的礼节而已,但眼看着当朝皇帝朝自己行了拱手礼和揖礼,即便是已经沉稳端庄许多的容清棠也很难做到泰然处之。
但她并未多说,只隐晦地提醒柔蓝:“刚才那位是贵人,以后若再见着了,记得别失礼。”
“回头也提醒一下绿沈,他是个冒失的。”
“是。”柔蓝没有多问,细细记下了。
按理来说皇帝不是轻易能遇上的,可这才半日便见到了两回,容清棠实在有些困惑。
先入市井再独身至山寺,即便今日真是他微服私访的日子,但怎么都让她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