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晗深知,他的父亲拥有天底下最高、最有力量的威权。
他曾见过朝堂之上父皇唇齿微张,便让一整个家族人头落地。
生杀予夺,一念之间,这便是皇权,王晗自幼年时便渴望也畏惧的皇权。
寻常人家的孩子或许可以同父亲有一两句拌嘴,可他的父亲是大衡的君王,谁又敢挑战大衡的皇帝陛下呢。
王晗默默地蹲守在朝露宫寝殿,蹲守了许多个日夜。
如果说那一夜,王晗还能安慰自己,或许只是母妃惹父皇生气了,父皇情急之下才那般行事。
那么在他蹲守的这些夜晚之后,他便终于确信了一件事,那个恐怖的夜晚,并非偶然,而是朝露宫的常态。
王晗一次又一次看着母妃纤瘦的身体被凌辱摧残,他的心中对陛下的憎恨与畏惧愈发深沉。
终于有一天,他再也忍受不了,他急切地需要一个出口对他的父亲进行报复……
他找到了这个出口。
袁橙儿并不是他所玷污的陛下的第一个女人,是第几个,他甚至都数不清了。
从十四岁开始,他便染指陛下的后宫。一开始是些胆怯的,不得宠的女人,到了后来,有些有名有姓有位份的人,也被他捕获。
他学着那些夜晚里的父皇,父皇如何对待母妃的,他便如何对待父皇的女人。
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匍匐在他人帐下。
他认为这是父皇应
得的报应,是他合该付出的代价。
他做得很小心,那些女人也只能忍气吞声,每当他想到,他父亲宠幸的女子,皆是他的玩物,他的内心便会生出别样的快意。
可他还是大意了。
有一次他同一个次嫔欢好,被母妃发现。
母亲将他带回了朝露宫,让他跪在地上,她第一次动手打了他,问他还敢不敢再犯。
不知为何,王晗在那一刻有隐隐的愤怒。
不,或许他是知道原因的。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的心中有些瞧不起沈流徽。她遭受那样的奇耻大辱,穿上衣服,却还要同陛下扮演着恩爱夫妻。人必先自辱,而后人辱之,他觉得沈流徽这幅样子,堪称下贱。
所以他梗着脖子,双目猩红,拒不认错,而且他将所有这些归咎于母亲沈流徽的懦弱,他是为了给她报仇,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沈流徽听到这番辩解,明显愣了愣,许久之后,才苍凉地笑出了声。
“为我报仇?”沈流徽不再流泪,她的眼角眉梢又恢复了一贯的麻木与冷漠,她的声音柔婉,却如利刃一般:“王晗,不要找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你同你父亲一模一样,禽兽不如。”
这句“禽兽不如”彻底击垮了年少的王晗,他的眼睛落下泪来,哭嚎道:“母妃!您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是您的儿子!亲生儿子!天底下怎么会有母亲这般说自己的儿子?!”
“我的儿子?”沈流徽
的眼底浮上寒凉的憎恨:“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你不过是王焕借由我的肚子,诞下的恶魔罢了。”
回忆至此,王晗露出苦笑:“从那之后,我对父皇和母妃,便只剩下恨了。朝臣们也好,皇后也好,东宫也好,都认为我最恨的是太子王暄。可王暄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介庸才,谈何与我相比。我最恨的,是给了我生命的父母。他们一个用伤害我母亲的方式背叛了我,另一个因为我做的一点点错事,抛弃了我。”
玄乙瞠目结舌听着王晗为他讲述这些宫中秘事:“一点点错事?在你心里,那些后宫女子的名节、性命都不值一提,她们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王晗看着玄乙,看了许久,眼睛里透着一种近乎“宠溺”的笑意:“瞧,这就是你的不同之处。我讨厌女人的求饶声,你却不同。你此刻明明是怕极了我的,声音都在抖,却还是会因为不服气而发出吼声。像一只……”
说到这里,王晗用手抚上玄乙的脸颊:“让人想要驯服的小猫。”
“别碰我!”玄乙躲开王晗的手,眼中已经蓄了泪:“我不是什么小猫小狗!我是人!活生生的人!”
“呵……真是可爱……”王晗轻笑出声:“其实上辈子我虽然惨死宫中,看似什么都没有,但其实我什么都得到过。至高无上的权利,享不尽的荣华,一瞬便可定人生死的喉舌,我
都得到过。可现在,我只想要你。”
“为什么……”玄乙不懂。
王晗凝视着玄乙,他此刻的神情竟有些虔诚:“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情。父母抛弃我,妹妹鄙夷我,孟荷嫁我是贪恋权贵,李子规更是为了求生才来找我。直到我看到了你……你竟真的爱了陈天忌两生两世,哪怕他前世那般负你,你今生还是对他不离不弃。”
言及此处,王晗有些哽咽,他双手扶住玄乙的肩膀,几近癫狂:“玄乙,你既能爱他这般长久,你也来爱一爱我好不好,好不好……”
玄乙奋力挣脱他:“疯子!你这个疯子!啊……”
玄乙用力太大,脱离王晗掌控时摔到了地上,膝盖和肘部与地面猛烈碰撞,发出响声。
玄乙一时疼得眼泪飞溅,起不来身。
王晗赶紧蹲下,满脸关切,试图搀扶玄乙:“疼不疼……”
玄乙转头看着王晗,找准时机,从袖中拿出藏匿的两只簪子,狠狠扎向王晗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