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吗?”玄乙兀自问道。
屋子里的众人听闻此问,都知道玄乙的意思,她这是猜测有人在药里做了手脚。
虽说杨老爷子和医者们都说过,沈氏醒来之后可能会残留一些病症,但沈氏的病根儿是心脉上的,即便有后遗症,也应该是心悸、乏力、眩晕之类,断不可能哑了。
贴身伺候的丫鬟回道:“禀三小姐,除却那天夜里,贵妃来瞧过,支走了奴婢们,其他时辰,奴婢们都是贴身伺候的,没有外人。”
玄乙眸子一凛,可还没等她说什么,沈氏就疯了一般狠狠抓着画眉和子规的胳膊,口中发出“呜呜”低吼,眼神里时而是恨意,时而是恐惧。
呜咽半天,她最终半累半昏,又睡过去。
冬天日寒,穿得衣裳多。可画眉撸起自己的袖子,小臂上被沈氏抓得太狠,竟殷红一大片。子规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兄妹继续守着沈氏,玄乙则从凌云居出来,走路带风。
沈氏哑了,这桩事若让玄乙一点都联想不到贵妃身上去,她是断断做不到。
据杨怀州所说,沈氏幼时病重,沈家曾为她举办法事,继而有了次女沈流徽。沈流徽也因此开始了不得父母宠爱的一生。
沈氏此次病重,沈流徽也带了术士过来做法。法事做完,沈氏醒了,却永远哑了。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而且沈流徽
若真的只是嫉恨沈青简,她完全可以借此机会了断了她的性命,沈氏本就病重,此时死了不会有人疑心她。反倒是沈氏如今这般形貌,会让人疑心到她这贵妃身上去,不划算。
而且打量沈氏听闻“贵妃”二字之后的反应,她和沈流徽之间的过往,绝不可能只是父母偏心这般简单。
这桩事真的与沈流徽无关吗?
若有关,那她为什么要留沈氏一命?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这仇恨会不会牵连到李家?
玄乙前往马厩,牵了一匹马就往外走。
她要去找一个人——去找那疯道士。
沈氏姐妹的往事,想要查清楚,已经难上加难。
不能问沈流徽,沈青简又哑了,沈素衣早已作古,当年沈家的佣人死的死,散的散,能找是能找,但要很费些时日。
然而珞城境内,能给达官贵人家做法事的术士没有几个。找这几个术士问话一番反倒简单一些,运气好的话,当年那个老法师若没有金盆洗手,说不定能找到他的踪迹也未可知。
只是自己身在闺中,不了解这一行,疯道士是修道之人,也许能知道些什么。
而且在宫里的时候,他曾断言她这个年节不好过,似乎对这些事早有预料。找他问一问,总不会错的。
天机观位于珞城城外的断愁山上,玄乙策马刚行至沧浪大道,陈天忌便从后头追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
玄乙自不知道陈天忌有一批得力的
手下,一直关注着将军府的动静,见他来了,她只觉意外。
“去哪儿?”陈天忌没有回答,反问道。
“天机观。”
“断愁山多雾,你一人前往不安全,我陪你走一遭。”
玄乙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一回去断愁山,多一个人也多一重保障,玄乙在这样的好处面前从来不是个矫情的人。
她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策马行至断愁山腰,玄乙抬头,已能看到天机观群宫样貌。
她不禁感叹,天机观不愧是道家宗门,当真气势磅礴。四十九座道宫,白墙黑瓦,沿着断愁山脉分布,错落有致,长阶相连。道宫周围皆是林木,雾凇包裹,玉树银花,绵延若海中浪涛,使得天机观在浩荡威严之中,添了柔情与仙气。
两人终至道观门前,见一硕大鼎炉,炉中三支手指粗的长香正在燃烧,香烟袅袅,状若莲花。
陈天忌上前叩门,一向不怎么欢迎香客光临的天机观竟在今日无人值守,大门一叩,便“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玄乙和陈天忌对视一眼,接着往天机观里头走去。
天机观主观位于断愁山正峰,过天机观大门,须上五千长阶,过两座道宫方能抵达。
玄乙着急见到疯道士,脚步比平日快些,可陈天忌却慢慢落在了她后头。
自打到了天机观,见过了鼎中香,他便觉得脑袋昏沉的厉害。
那鼎炉中的长香,味道如此熟悉。陈天忌平日里不懂香,也不用香,
对道家的敬香更是丝毫没有研究。
可他与那鼎炉擦身而过的一瞬,脑海中竟隐隐响起一道声音……
“道家燃香,是有讲究的,或许是因你来了,今日的香烧得好,三香齐整,平平安安。”
就是这句话,惹得陈天忌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三炷香果真烧得齐整,但是……当真平安吗?
越往里走,脑海中的声音越清晰。
“天机观的道宫都由星宿命名,你此时过的这一宫是天慧,再往上那座叫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