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宣室殿内外都挂起了灯。
顺德走出来,道:“陛下请宰相入内。”
殿内已经打扫干净,换了一批新的摆件,恍惚陛下从来没有怒过。
皇帝坐在长桌后,正在看北边送来的最新战报。
“宰相都说白虹贯日是凶兆,孤却有不同的看法。”
顺德适时上前,给宰辅们各递上了一张纸,其上赫然就是桑姬给皇帝的东西。
桑姬写的原件自然是被皇帝收着,他的妻子(虽然现在还不是)的笔墨怎么能落到外人的手里!
宰相们手中拿的是皇帝下午命人抄写的副本。
次相率先难:“陛下,有过记载……”
之后便是旁征博引各种典籍中关于白虹贯日的记载。
可这些典籍都是根据史官记录进行重新编纂的史书,自然不会记录一次普通的天象,就算记录了,短短几个字也不会有人关注它。
皇帝道:“这是前朝起居注中记载的事情,记载的是每一年每一日的事情,宰相不信,可以去文渊阁查阅。”
次相:“陛下!您要罔顾圣贤的话语,歪曲天象代表的意思吗?”
皇帝合上奏折,淡淡地道:“是谁在歪曲事实?次相心中自有定论。”
皇帝并没有因为次相的冒犯感到不悦,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想到要娶桑姬为妻的喜悦,更因为皇帝已经做出了决定。
为了顾全大局,他愿意对宰相们做出退让,只是不知道朝臣们能不能承担后果了?
“相以为呢?”
帝王神情漠然地坐在光与影的交界之处,灯下的他似乎还带着几分温情。
罗直不安地抿了抿唇,他有些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了。
下午皇帝的暴怒在罗直的意料之内,可现在的皇帝太平静了。
罗直谨慎地表达了意见,说这件事需要查证,既没有说白虹贯日一定是凶兆,也没有说白虹贯日是吉兆。
皇帝道:“相是不相信纸上的内容?”
白纸黑字写得清楚,皇帝敢让他们去文渊阁查,就有把握证明这是真的,而不是皇帝胡诌的。
罗直不表意见,就是在偏向次相。
殿内的气氛再次僵硬了起来。
皇帝笑着道:“孤还年轻,确实有些地方考虑得不周到,孤记得宰相的话,但是事关重大,孤要考虑一阵,先让大臣们都回府吧,明日我们再商讨。”
罗直和次相对视一眼,不明白皇帝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他们不想对皇帝步步紧逼,而且他们跪了很长时间,确实需要休息,也需要回去召集幕僚商量一下。
等人都走了,皇帝又拿起战报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北边的战事虽然在胶着,但是我方占据上风,再过几日,就能分出胜负了。
攻破北戎的最后一座要塞,之后的地势一马平川,大军北上,覆灭北戎!
顺德看出皇帝的心情不错,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陛下,宰相们会退步吗?”
皇帝笑着道:“估摸不会吧,但孤还年轻,不是吗?”
顺德不解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