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印象里,这个人稍微打个结用点儿酒精,第一件事儿就是抹手油。
老主任拍着他肩膀笑了笑,“有些传言我也听护士长说过,‘小宴娘唧唧的,还娇贵的要命,食堂的饭不吃,天天家里给送饭’。但我也听说他是个奇才,双学位,还挂着个心理医生的牌子。”
江湛磨了磨牙,这些事儿,他一句没跟老主任提过。
“不过,如今的年轻人,多理解多沟通。咱俩也相处了快十年才建立起来的信任。多跟他交流下。嗯?”
带徒弟半年了,江湛跟这个宴少爷,现在是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从老主任办公室出来,江湛不情愿地走进科室,隔着玻璃窗就看见宴时宇在翘着二郎腿儿磨指甲。
江湛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桌子。
“湛哥,能来看我,这是有事儿?”
江湛冷着脸,“你可以叫我主任,师父,再不济叫声江医生,穿上白大褂这里没有你哥。”
宴时宇抬头看着他,“呵,老主任还在,你还是副的吧,江——师——父?”
江湛拉开旁边的椅子大喇喇□□坐下,“说说看,你上午干什么了?”
科室里空间不大,宴时宇收回腿,转着指甲锉,“巡房,坐诊,带实习生,完成江师父安排的微创切阑尾大手术,对了,还接了个小手术。”
江湛对他这阴阳怪气的口气似乎习以为常,没什么表情地继续问,“手术不分大小。你做什么了?”
“演你那个小演员,手上有道口子,有点儿感染,他的小助理上午找江师父,您不在,我就代劳了。”
江湛平静地看着他。
“江师父这是想听详细汇报?”宴时宇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一挑,眼中带着戏虐。
江湛的脸上只有严肃,“你想说就说。有什么好笑的吗?急救时协助外科做个简单的缝合包扎是做医生的本职。”
“江师父平时忙得都懒得看我一眼,今天可真是稀罕。小演员的伤口,很有意思,他说是不小心磕破的。但咱们都知道手腕背面能磕出来那么长一道划痕,有点儿科幻。”
宴时宇双手杵着下巴,抬头看着江湛,“我呢,是个喜欢西餐的,一眼就看出来那是西餐刀划破的。不对,确切说,是割破的。”
江湛依然不动声色。
“西餐刀,普通人握着切个牛排都费劲;利用齿轮的力道,能一刀下去,直接见血,我看着这刀法很像同行呢。你说,皮开肉绽,这得多大的恨呐。”
江湛脸上石雕一般,一双桃花眸子含冰结霜。
“然后呢,我回忆了下,昨天常去的一家牛排店竟然不接我这个常客,听说被那个小演员包圆了,还带着江师父……”
江湛打断了他,“你想说什么?”
宴时宇笑笑,“你突然来找我干什么?”
江湛不擅长拐弯抹角,“我本来是想跟你建立下信赖关系,现在看,没必要了。”
江湛站起身正要转身,隔着白大褂手腕被宴时宇拽住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江湛想甩开他就走,刚好老主任门口路过,啪一声打开门,“小江,下午的手术,我临时有事儿,你带上小宴一起。”之后风风火火关上了门。
江湛背对着人,“B273床,心脏介入,能做吗?”
宴时宇还攥着江湛手腕,即答:“患者58岁,4天前查出瓣膜病转入渤大B区,突发性胸闷,有糖尿病史吸烟史,二尖瓣关闭不严,手术中可能因为血流动力改变带来的不适,引起急性心力衰竭,甚至肺水肿和心源性休克……”
江湛轻轻勾了下唇角,沉声道,“可以。副刀你上。不过,我不会手把手教人。”
“正好。我也最讨厌别人碰我的手。”
“那就放手。”江湛甩开了攥着他的手。
他本想快步走开,但想起老主任叮嘱的多交流,他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句,“中午一起去食堂吃个饭,顺便聊聊手术?”
“江师父,”宴时宇都不起身,看着江湛,手指了指窗外,“午休是私人休息时间,我不习惯工作。而且,我不喜欢食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