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秀抬起头,凝视着面前的少女。
该怎么称呼?
小姐,还是下?
更重要的是……她如何会认识我的?
“平手大人,难道不记得我了吗?我和大人见过两次呢!”
少女眨着一双明目,毫无畏惧地与泛秀对视。以平民对武士的标准来看,如此言行,似乎有些过于放肆了。
难道真的是认识?而且看这个样子,是友非敌啊。
莫非是尾张哪家豪族的女儿?
泛秀的眼神自上而下的划过。
面前这位女子穿着翠绿色的吴服,身姿玲珑,素手纤腰,不堪一握,披肩的柳丝之下,一双明眸,煞是可人,虽称不上绝色,却也颇具仪态……
然而,还是没有认出来啊?
少女见对方目光所向,不禁微微颔,霞飞双颊。
“平手大人,我是合子啊!”
合子?
“是千岛樱的合子小姐啊……”泛秀淡然一笑,向她点了点头,“居然会在这里相遇,真是难得。”
虽然美色当前,但心怀旁骛,却也是无心攀谈。
“嗯……”合子面上的红霞稍退,仍是低着头,右手抚着梢,缓缓挪开步子,让道一边。
泛秀起身将行,随口又回头问了一句。
“合子小姐搬到了三河吗?”
“啊……是,寄居在亲戚玉越家呢。”
脚步突然停住。
“玉越啊?”泛秀装作是不经意地问道,“是以前尾张的具足屋么?”
“是啊。”合子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泛秀转过身,微微一笑。
“我也正想来看看具足和刀剑之类的东西呢,请合子小姐带路吧。”
于是二人同行。
在这个时代,武家的婚姻,往往被当作维系关系的工具,而商人和农民家的女儿,反倒是能享受一定程度上的自由。
回想起这一世,似乎还从来没有与一个少女如此自由的独处呢。况且,从方才的情况来看,少女对自己并不反感。
因此,不管少女的青睐是因为身份地位,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都是令人愉悦的事情。一路聊些尾三的风土人情,亦是轻快。
毕竟已经过去数日,那个消息带来的激愤已经渐渐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沉默的执着,而心情也逐渐敞开起来,一路之上,居然还有心调笑几句。
东行而去,穿过市集,四周的民居和商户日渐稀少,反而渐渐可以看到田间收割的农人。
冈崎离城大约五六里的地方,“玉越屋”的牌子无精打采的挂着,背后是一间寺庙,仓促之间,看不出宗派,而旁边则立着一座土藏。
从正门进去,大厅里只有一个年轻人,斜倚着墙壁睡在地上。
看来生意算不上兴隆呢。泛秀如是想,却并不出声,只轻轻瞥了合子一眼。
合子面色微红,上前拉扯着年轻人的袖口。
“三十郎,醒醒啊!”
她轻声唤道。
被叫做三十郎的年轻人揉了揉眼睛,支起身子,干净利落地翻身起立。
“合子……难道是千五郎又欺负你了?放心,我立马去揍他……”
这个三十郎的言语虽然滑稽,却也应对自如,显然是跟合子相当的熟稔。
泛秀心头没来由地闪过一丝不悦,继而消散无形。
“是这位大人要来看具足啊。”合子悄悄指了指立在一旁的泛秀。
“大人?”三十郎连忙转过身来,见了泛秀,伏下施礼,“小人无状冲撞,望大人海涵。”
“无妨。”泛秀缓缓踱步,环视四周,“不知玉越千十郎先生,与下如何称呼?”
“正是家严。”三十郎匆匆抚了抚衣领和袖口,姿态立即变得端庄起来,“家严正在炉室之中,若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