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现在站的是咱俩,既不吟诗也没心思赏景。”他突然嘻嘻笑着,笑里有种幸灾乐祸的恶趣所在,大有占了一块风水宝地却只用来荒芜浪费的意味。
“大人……”
“我看了这里的风景好几百年,早就腻了,唯有权势依旧新鲜,咱们什么也不用干,看谁不顺眼就灭了他,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我一个眼神就有人懂,你总能看出我的心思。”
眸子突然黯淡下来,“但是六六,于我而言魔窟是遍布荆棘的牢笼,我每天都在挣扎。于是荆棘刺进心里,我们都会死在牢笼里。”
这些想法六六都知道,只是这是兰榭第一次亲口说出来,蕴着万般无奈,又不得不坦然接受,那种无力感始终盘旋于心,六年前六六也有这种感受。
“大人,您如果死了,我就死在您身边,下辈子还服侍您。”想起六年前与兰榭的初遇,六六嘴角露出幸福的笑来,仿佛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大人,我不怕死。”
兰榭逗他:“那我下辈子投身乞丐怎么办?”
“那敢情好,我熟啊!”闻言六六突然骄傲起来,眼睛都亮了,挺直腰杆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我知道怎么装可怜要吃的,大人您放心,外出乞讨的事情就交给我,保证不让您饿着!”
兰榭噗嗤笑出声来。
刚见到六六那会儿他就是一个小乞儿,偷了东西被狗追到树上不敢下来,兰榭偶然路过看见树上哭唧唧的小孩儿,下意识朝他伸出手,让他跳下来。
然后就被赖上了,要死要活非要跟着兰榭。
此刻兰榭忽然恍然大悟,隐隐有种被这小孩儿骗了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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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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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云锡的尸体还摆在雅苑之外,有人在他身上盖了白布,移到不起眼的暗处。
任积雪如兰榭所说写好信交给六六,转身给魏云锡念经超度,傍晚兰榭又来到雅苑时还没停止。
兰榭短暂的睡了一觉后精气神好多了,围着锦鲤逗了一会儿,手里变幻出鱼钓,盘腿坐在池边钓起了鱼。
任积雪回来时看见的只是一个背影,如墨的长发垂到地上,没有六六在身旁叽叽喳喳,兰榭永远是一个人,孤寂如影随形。
兰榭爱干净,此刻享受钓鱼的兴致,也不顾衣裳脏乱,坐在地上一坐就是好久。
“老药翁说这池锦鲤不是用来吃的。”任积雪说。
听见有人说话,兰榭扭头忘了一眼,握着鱼竿的手淡淡把鱼线抛起,露出没有鱼钩的线头,“我知道啊。”
无钩鱼线化作云烟消失在手里,兰榭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灰尘,“魔二又不知去了哪里,只能来找你下棋了。”
淡然的样子仿佛白天不曾亲眼见证一条生命的失去。
任积雪收起一闪而过的失望,随兰榭进去。
说实话,兰榭棋艺是真不怎么样,就跟稚儿初学一般,跟谁对弈都没有胜算,偏他爱玩,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今日任积雪不让着他,他便一次也没赢过,次次以输结尾。
然而即使这样也不恼,反而更加专心对待下一局,任积雪问他:“尊上就甘心每局都输吗?”
兰榭反而不解的看他:“这有何不甘心的?这些年我跟魔二对弈就没赢过,跟你这才几局,我都不慌,你慌什么?”
任积雪一下子被怼住,不知说何是好。
等到夜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吹起肩上几缕发丝,兰榭才意识到已经很晚,犹豫是直接对弈到天亮还是给任积雪时间休息。
他咬了下唇,想起六六还没回来,突然也不想回魔王殿了。余光飞快扫过任积雪,眉宇间好像有些倦意。
兰榭想了想,还是觉得要给任积雪休息时间,听说寺里的休息时间都是有规定的,任积雪能熬到现在已经很伤身体了。
唇瓣微张,刚说出一个“任”字,一个守卫匆匆来报,说柳肃首领正在门外闹事。
兰榭蹙着眉出去。
“大半夜发什么疯?”
柳肃终于见到兰榭,稍有满足,又心有不甘,一脚踢开拦住他不让进静尘室的守卫,离兰榭近了些,目光幽怨,开口道:“尊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休息?属下得知消息赶紧赶来,生怕您遭遇不测。”
“……”
“是不是那个和尚不让您走?他敢阻您,我杀了他!”
兰榭不屑哂笑,“你觉得本尊为何这么晚还不回去?柳首领不是心知肚明吗?”
此话一出,柳肃立即变了脸色,语气带了杀意,“尊上!您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他就是个和尚,您图他什么?”
兰榭懒得理他,眼神授意旁边守卫将他拖走,“带着他滚。”
兰榭回到静尘室还能听见外面似有似无的吵闹声,柳肃无非是不希望他留宿这里,半夜特意来闹脾气。
“他在害怕什么?”任积雪问。
兰榭重新执棋,边思考边答道:“不希望我深夜了还在有其他男人的地方。”兰榭忘了对面的和尚一眼,“不止是你这儿,包括其他任何地方。”
任积雪沉默了片刻,问得有些莫名其妙:“管不住他吗?”
兰榭就“哎呀”一声,叹了口气,无奈道:“上次你又不是没瞧见,我都要把他打死了也不改,他这人从来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