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新雪初霁,万籁俱寂。
春秋荏
苒,白驹过隙,转眼竟至不惑之年。
酒溢瑶觞,思绪萦怀,虽染墨几度,犹操翰难落。
吾生于帝王之家,立志匡扶天下;一心所向,九死无悔。奈何半生自负,茕孑傲物。至为争权逐利,不顾卿心初寄,横刀毁良缘一桩。
结发二十余年,共枕半世,牵累卿历经悲欢困苦,尝遍人生百味。
心知欠卿良多,却不悔当初夺爱迫嫁。
一语及此,只恐卿又恼我三分也。
青山碧水,万春不改,然福祸穷通,离合聚散,终有期矣。
近时,吾尝追忆往昔,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
阿菱,吾毕生所求,不过“家国平安”四字而已。所幸苍天不负,如今政通人和、天下熙宁,扪心自问,亦可道一句不愧山河。
若犹有憾,便是吾已至岁暮,卿仍处朝阳。
此生注定,难守卿卿百年。
从离别,忆相逢,吾尝梦萦魂牵,若复能见卿一面,应是再无他求。
然似水流年,终觉一生太短。
遂燃明灯千盏,诵梵经万遍,盼来生一见。
只愿恁时,你我能从两小无猜,到情窦初开,至两鬓斑白。
夫萧聿。
延熙十八年,冬月。
秦婈指尖颤栗,眼底的泪珠“吧嗒”一声坠下,在彩笺上洇晕开来。
延熙十八年,是他病倒退位的那一年。
秦婈一个蹲在翠竹轩哭了许久,最终,还是把信原方不动地放回原位。
萧聿,这笔账,我们来世再算。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木公公的
脚步声,“娘娘找到笛子了吗,翠竹轩东西繁杂,不然还是奴才来找吧。”
木公公走过来,一抬眼,忙道:“娘娘眼睛怎么红了?”
“没事。”秦婈摁了摁眼睛,“公公找这边,柜子里我都翻过了。”
最终还是木公公寻着了玉笛,交给秦婈。
骊山别苑的风景真美,芳草绕堤,杨柳千丝,绿波荡漾。
秦婈摇了摇手中的玉笛,故意弯起眼睛笑道:“我找到了。”
萧聿站在不远处与她对视。
峻拔的身姿让人忽略了那鬓角霜发,三十年韶华,他的眉眼依旧深邃,笑起来时,倨傲如当年,又平添沉敛。
日暮疏钟,余晖洒在石阶,饮醉了夕阳。
晚膳过后,他们在林间散步,走着走着,他忽然又想把她背起来,秦婈下意识躲开,嗔他不要闹。
可男人的自尊心一如往昔不容侵犯。
他背着她,循着十里花香,踩着青石板,走了很长的一路。
萧聿不紧不慢道:“阿菱,日子还长,就算七老八十,我也能背动你。”
秦婈伏在他肩上,嫣然一笑,吻住了他的发梢。
微风卷起双袖,青葱指甲在玉笛上轻轻拢捻。
双燕归栖斜阳,笛声悠扬,愿君百千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