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莹颔首,“那我先回宫禀告娘娘,她如何处置?”
所有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倒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的莲心,顾典正眼珠一转,她可不想得罪贤妃娘娘,这判得轻了重了不好说。
便道:“沐女史,你熟读宫规,你且说说,应如何判?”
沐雨慕无语片刻,刚才还妹妹长妹妹短呢,现在就是沐女史了。
她倒是也不怵,想起梦中场景,便道:“真正的偷窃者已经身死,莲心并不知情,但她无故攀咬凌秉笔,且为拿着青簪的当事人,便罚她去浣衣局吧。”
顾典正问向月莹,“妹妹你看,这样判可好?”
月莹将沐雨慕从头看到脚,没说行与不行,只道:“待我回禀娘娘。”
说完,她带着锦盒昂首挺胸往外走,路过凌凤宴冷哼一声。
待她走后,顾典正又去向凌凤宴赔罪,凌凤宴弹了弹衣袖起身,颔首:“无碍。”
地上的莲心被女官们拖起,她死死握着木梳,对凌凤宴凄惨一笑,“你们太监没一个好东西!”
而后她又扭头对沐雨慕道:“为虎作伥,女史,你小心了。”
沐雨慕轻轻蹙眉,抬头便与凌凤宴的眸子撞在了一处,她悄然挪开视线,便见他如一根青竹,踏出了门槛。
顾典正命人赶紧将莲心带下去,亲昵地搂住沐雨慕的手臂,“我的好妹妹,今儿可多谢你了。”
沐雨慕不着痕迹将手臂从她手里抽出,打了个哈欠,就被生怕被她抢功的顾典正,催着回房休息了。
她从善如流告退,没走出多远,便瞧见了候在道边的凌凤宴。
此时金乌东升,暖红色的酱阳将澄蓝的天空当做戏耍的场地,带着暖意的清风拂过两人的衣摆。
她走到他身边,不自觉地闭着眸子徜徉在阳光中,洗去一身疲惫,深深吸了口气。
他低头,能清楚瞧见她头顶的云髻,悄得在向他招手,唇角隐隐有些笑意,“今日,多谢女史了,女史又帮了我一次。”
沐雨慕睁眼,话却有些冷淡:“凌秉笔说笑了,无非是分内之事罢了。”
凌凤宴唇边笑意淡去,低声嗯了一下。
明明初入宫之时,女史还看他可怜颇为照顾他,也不知何时起,就开始厌他了。
纵使暖阳,似也穿不透两人之间冰封的气氛。
沐雨慕率先开口道:“我有些累了,便先行告退。”
蓝袍绿裙融进阳光中,凌凤宴望着她的背影久久站立。
贤妃青睐
《宦官折娇颜》南珣著
直到沐雨慕的背影再也看不见,凌凤宴方才一撩红袍,往自己住所走去。
牙牌坠在袍角沉甸甸,却也分外好使,他一路无阻的回到了自己在司礼监的住所,隆宗门东北角的一处直房。
直房虽小,却五脏俱全,书籍书箱银钱皆可藏于此,且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和初进宫与二十个太监挤大通铺的日子比天壤之别。
打开放置物品的黄花梨木柜子,最显眼的一层上扑着红色绒布,上面放置着三个物品。
一个刻有凌家家徽的玉牌、一个他双胎姐姐的梅花玉簪、以及沐雨慕当年送给他的药瓶。
他刚执起药瓶,门就被一个身体顶开了。
进门的太监鱼浩,是用后背去顶的,整个人倒退着进来,手里拎着三层高,雕刻着活灵活现花鸟的食盒,气喘吁吁地放在圆桌上。
而后他摊在褆红椅子里,“你说说,你但凡有个对食,能操心你一日三餐,为你送食,还用得着我从河边巴巴把吃的给你拎过来?”
别看凌凤宴住在直房,有自己的小屋子,也是不能开火做饭的。
但凡内廷,各宫不能设庖畗,何况太监,只能在河边专门做饭的地方做好之后移入内。
可因着宫婢有自己的地方可以吃饭,所以不少太监会主动与宫婢结对食,从而通过她们拿饭,可比自己在河边整饭容易多了。
鱼浩便有一个在尚食局当烧火宫婢的对食,没少从尚食局给他拿点心,这食盒里有一半就是他的对食安米洛给塞得吃食。
他絮絮叨叨一通,没听见凌凤宴回他,转头一看就见他立在柜旁,正摩挲着那个巴掌大的青釉瓷瓶。
顿时无语道:“再摸就要被你摸出包浆来了,总摆弄你那个瓶子,听见宫正司需要司礼监配合审案,巴巴贴上去,就为了见女史一面,那你倒是遇见女史的时候和她多说说话。”
“也是,你也不敢。”
“话说你这次去,瞧见女史没?”
凌凤宴低低嗯了一声,鱼浩道:“女史人不错了,眼睛都高在脑袋上的女官们,何曾正眼瞧过我们这些阉人。”
“可女史心善,不光帮你破了你姐姐的案子,还给你送药,就是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女史对你愈发冷淡。”
“等我和米洛再找机会,撮合你二人言和。”
凌凤宴蝶翅般的长睫低垂,整个人又恢复成了淡漠的模样,将瓷瓶放了回去,“好了。”
“行行,我不说了,吃饭吃饭。”鱼浩蹦起来,活动两下手脚,利索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饭菜拿出来。
两人就着天光用食,也只敢用个半饱,一口水都没喝,就怕一会儿当值时想出恭,能憋住还好,就怕憋不住,脏了主子眼,那可就小命危矣了。
鱼浩最后吃了一块硬实的糕点,含糊不清问道:“你今日是去批红,还是去内书堂?”
凌凤宴正就着铜盆净手,他虽是司礼监秉笔,但因入宫前是举人身份,所以还兼任着在内书堂给小太监们启蒙识字的活,当然俸禄也是给双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