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如今已经显怀,人也胖了一圈,体态丰润,浑身上下更是透着一股子成熟的韵味。
“额娘这些日子可还好?”宜萱看着李氏的肚腹,柔声问道。
李氏颔首道:“你瞧我的样子便晓得了。”她看着被搁在昼榻上,愈发白胖得喜人的外孙儿盛熙,神情愈发温柔。
李氏伸手拍了拍宜萱的手背:“我晓得你在担心什么……”她摘了手上的赤金护甲,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腹,道:“你阿玛将我一应饮食起居都交给嫡福晋照管——如今,我除了嫡福晋送来的药材、吃食,其余的一律不入口!除了嫡福晋送来的绸缎、衣料,我旁的一律不上身!除了嫡福晋赏赐的胭脂、水粉,旁的一律不用!除了嫡福晋送来的香丸、香饼,其余的一律不许焚烧!”
宜萱顿时了然,也暗暗赞叹额娘这一招用得好!!她所有入口、上身的东西,全都是嫡福晋赏赐的,若是额娘这一胎有丝毫不妥当,嫡福晋第一个难逃其责!!
李福晋笑容里透着几分得意:“如今就连我小厨房里的掌膳太监,都是我厚着脸皮都嫡福晋哪儿央求来的呢!”
宜萱翘着嘴角道:“额娘睿智,女儿佩服!”
西侧的镂花长窗半开,外头是累累石榴果,红郁郁的,看得叫人满嘴涎水。宜萱仿佛都已经能够闻到石榴酸甜可口的气息了……
透过石榴树枝桠的缝隙,遥遥望着烟云深处的亭台楼阁,那里是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院子……宜萱恍然想起,从前嫡福晋对待李福晋是十分亲和的,尤其是大阿哥弘晖尚在的时候。
“额娘……有件事,其实我一直很想问您了。”宜萱上前合上长窗,轻轻开口道,“我一直很想知道,当年大弟弟弘晖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
李福晋脸上的笑容敛去了大半,她的手轻轻拂过那雕刻了婴戏图的紫檀炕屏,轻声道:“若大阿哥还在,我如今的日子也至于过得如此艰难。在这府里,四阿哥、五阿哥的生母都出身卑微,而且不得你阿玛喜爱。偏偏我,既是上了玉牒的侧福晋,又有你弟弟时儿很是受你阿玛看中。”
“当初我怀你的时候,心里当真是怕极了!因为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入门多年一直未曾有孕,而我却先有孕了。我很害怕,害怕会抢先嫡福晋一步,生下你阿玛的长子,虽说有了儿子,终身才算有了依靠,可若那样必然会成为嫡福晋心里的一根刺。不过,还好……”李福晋目光柔和地看着宜萱,“是你先出生了。我松了一口气,嫡福晋那时候大约也是松了一口气吧。”
“当时我只是你阿玛的侍妾,所以你刚满月就被嫡福晋抱到膝下抚养。没过两年,嫡福晋便有喜了,后来就生了弘晖。嫡福晋觉得是你给她带来的福气,所以你幼时,嫡福晋的确算得上极为疼爱你的。”
宜萱静静听着,其实她也认为当初弘晖的死和自己的额娘有关。她的额娘,虽然不乏计谋,但还没有狠毒到连小孩子都要杀害!她的额娘,虽然当时深得阿玛宠爱,但也还不至于有谋害嫡子的胆量。
她的阿玛,对女人上素来是极为挑剔的,同样也从不允许妻妾逾越本分。若当真有人触犯阿玛的底线,对他的子嗣动手,阿玛决计不会容忍。
同样,宜萱也不觉得自己的阿玛是个会被女人玩弄于鼓掌的男人,凡是个会被妻妾算计的男人,又如何有本事在云波诡谲的九子夺嫡中立身不倒,一步步展开自己的筹谋,一步步走向至高的位置?!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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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无法不妒
李福晋声音轻柔,眼中满是回忆的怅惘之色。
“大阿哥打小就特别聪明,读书很好,也很乖巧,很是讨人喜欢。他进宫入读,更是深得上下喜爱,就连圣上——都极喜欢这个孙儿,甚至丝毫不亚于皇长孙弘皙和已废直郡王嫡长子弘昱。可惜,圣上的喜爱,却为这个孩子,招来了祸患。”
宜萱听得心头凛然:“是废直郡王,还是——”——废太子?!
李福晋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我隐约觉得,他们都有份儿。”
宜萱深吸一口气:“真的有必要对自己的亲侄儿都这般……”——皇家,真的是连一丁点的亲情都没有吗?!若说是直郡王倒也罢了,毕竟他的确与阿玛不合!可太子——阿玛早年一直都跟随在太子身后的啊!
宜萱深知,自己的阿玛是极能够隐忍不发的。而后来的两废太子——是否也有阿玛的谋算在里头呢??阿玛子嗣本就不丰盈,何况那是他唯一的嫡子弘晖啊!这样的仇,这样的恨,他势必要报复!
“那弘昐和弘昀呢?”宜萱忙追问。
李福晋眼底深深一恸,道:“昐儿的确是先天不足才夭了的。”
宜萱细细一想,弘昐是和弘晖同一年出生的,不过比弘晖小三个月。而那个时候,她也才不满三岁……也就是说额娘是在生了她两年之后,又怀了身孕……如此,原因很简单的,便是当初生她的时候,身体的亏损没有补回来。所以弘昐先天不足……
暗暗叹了口气,如此亦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至于昀儿……”李福晋忙拭泪道,“起初我也怀疑过嫡福晋。毕竟她没了唯一的儿子,偏偏我,接二连三生了昀儿、又生了时儿,膝下足有二子一女。可后来我细细想过了,若真是嫡福晋所为。爷就算不休妻。也不可能依旧像从前那样尊重嫡妻!我更发现,自从昀儿夭折之后,爷对八爷一党出手就愈发不留丝毫情面。便明白了。”
“是八贝勒?!”宜萱心中一震。
李福晋没有回答宜萱的话。只继续道:“八福晋郭络罗氏和八贝勒夫妻一直十分恩爱,可惜一直未能有孕。”
八贝勒无嫡子——这也是阿玛的报复吗?!
“好了,不说这些了。”李福晋深深吸了一口气,“今儿你公公也来了。就在你阿玛书房内呢,你去瞧瞧吧。”
雅思哈倒是不常来雍王府。这次……似乎是被阿玛传召过来的。
苏培盛已笑呵呵迎了上来:“郡主,王爷正在和公爷说话呢。”
宜萱看到时辰已经快到晌午了,便道:“那我在外头等会儿。”
说罢,宜萱就竖起了耳朵。凝聚心神敞开六识中的耳力,而原本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便清晰的呈现在了耳膜里。
在里头阿玛和雅思哈似乎是格外压低了声音说话,故而在门外是不大可能听到的。可偏生。宜萱的六识过于常人。
“你自己后院的事儿,本王原不该过问。只不过若连唯一的嫡子死得不明不白。你都竟然不去细细详查吗?!”雍王的声音低沉,却透着愠怒。
雅思哈是过了许久才出声:“王爷说的是奴才如今的填房郑氏吗?”
雍王哼了一声:“她侄女那般胆大包天,她也不是有教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