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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页(第1页)

孔琪双膝一软,“砰”跪倒,眼泪哗哗地淌啊,“公子,小的……小的再呆下去……小命就要交代了……公子,瞧在同乡的份上,您放小的一条生路吧,让小的回湖州吧。”

蒋启鸿皱眉,“怎么回事?”

孔琪悲痛欲绝,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知道怎么回事倒好了,一大早就被家兄拎起来甩到墙上,要不是巡盐使大人拦着,这会儿都尸骨无存了!我还是趁着家兄出门喝酒的空档才溜出来的。”

“巡盐使大人?”

“啊?……啊……”孔琪眨眨眼睛,皱着眉头嘟嘟囔囔:“我……我怎么感觉……巡盐使大人是从我大哥卧房里出来的?

“是吗?”御史大人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是啊,而且脸色潮红弱不禁风。”

御史大人问:“令兄没说为什么打你?”

“呃……没说。”孔琪唉声叹气,“公子,我大哥打我从来就没说过理由,我估摸着我骨头比他的命还硬,要不然早灰飞烟灭了。”

蒋启鸿扶他起来,“好,即日启程。”

哦?孔琪赶紧千恩万谢,从雨墨那里得了几千两银票,往阳光下一站,“啵”一声亲在银票上,仰天大笑,“终于……终于逃出生天了,哈哈……”回头瞟瞟蒋家粮行,心头指天发誓:蒋老四,你等着,你三哥从我手上抢我家的资产,我就从你手上赢你们老蒋家的万贯家财,哈哈……

时隔两天,御史大人乘车来到监牢,清越的足音踏在青石板上,两旁挨挨挤挤全是铁笼子,笼子里三三两两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全是在押案犯,跟屠宰坊里待宰的活鸡活鸭似的。

牢房深处,一个小单间,一个瘦骨嶙峋半死不活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听见声响,抬头瞧了一眼,陡然双眼圆睁一骨碌爬起来,抓着铁杆跪倒在地,“蒋……兄?”

“请起请起,不必多礼。”蒋启鸿隔着栅栏伸手扶起他。

雨墨把食盒递进去,陈浩东千恩万谢,跟饿死鬼投胎似的,都用不着烦劳筷子,直接就上了手了,一天就一顿饭,再加上身上伤痕交错,还没死早就该谢天谢地了。

蒋初看得好笑又好气,斟了杯茶递过去,“陈兄,喝杯茶润润喉。”

陈浩东塞了满口,嘴角流着油含糊不清地说:“多谢多谢。”

就在陈浩东吃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之际,御史大人漫不经心地轻问:“盐务账本藏好了吗?”

“藏好了……”话音未落,“咣当”,瓷盘落地粉碎,陈浩东茫茫然回过头来,惊恐万分地盯着蒋启鸿。

御史大人从袖子里取出手绢递过去,“陈兄,衣服沾染污秽了,擦擦吧。”

厉声质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御史大人摇头失笑,“陈兄,不必慌张,你我二人多日来对桌小酌畅游扬州城,相见恨晚,前日听闻兄台家中惨遭变故身陷囹圄,在下莫名神伤,怎奈在下客居扬州举目无亲,意欲营救兄台于水火之中,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兄台可有门路?如若兄台不便行事,在下愿为代劳,您看可使得?”

陈浩东脸色红白陈杂,咬着牙冷声喝问:“你到底干什么的?”

御史大人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似乎对他刨根问底的行径极不认同,“虽说上下打点颇为消耗家财,不过陈兄不必忧心挂怀,即便在下薪资稀少仍甘愿为兄台略尽绵薄之力。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陈兄可曾想过,世间之人蝇营狗苟早出晚归甚至抢单打劫杀人放火聚敛钱财所为何来?无非为了四个字……‘现世享受’!”微微一笑,陈浩东眼神空洞,茫茫然不知望着哪里,御史大人倾过身去,慢悠悠地轻声说,“享受的前提是什么?”

陈浩东神色灰败,眼珠动了一下,御史大人一摊手掌,轻声细语:“……前提是……命还在。”

陈浩东死死揪着破损不堪的衣衫下摆,“刺啦”一声撕下半片衣襟来。周遭的犯人们看着佳肴,闻着饭香,彻底不干了,捶墙跺脚摇栅栏,嗷嗷直叫:“我饿呀!”“你不吃拿来给我吃啊!”“手别擦!千万别擦!那是鸡油啊!”

陈浩东眉头深皱,迟疑了很久,颤着声音问:“你到底干什么的?”

“唯一能为兄台消灾解难的人。”御史大人端起一碟清蒸长江白刀鱼递进栅栏里,“陈兄,小小心意,还请赏光。”

陈浩东一筷子戳进鱼肚子里,狠狠搅了两下,放进嘴里,就在他大开大合嚼得碎渣四处飘落之时,御史大人轻飘飘慢悠悠地问:“骆封为何还不来救你?”

陈浩东猛一抬头,脖子“咔吧”一声脆响。

御史大人拍拍他的后背帮去顺气,安抚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因为他自身难保了。”

“啊?”陈浩东一头撞上铁栏杆,顿时头破血流。

御史大人捡起手绢帮他捂住伤口,温声说:“骆封官盐私卖,漕帮乘船押运,孔瑜沿途为其护航,而你……”见手指上沾染了猩红的鲜血,御史大人扔掉手绢,挽起袍角为其擦拭额头创伤。

陈浩东瞠目结舌,咬着牙根眼巴巴地等着,眼角的冷汗顺着下颚吧嗒吧嗒滴到青石板上。

御史大人淡淡地笑了笑,笑容和煦温润令人如沐春风,“陈兄不必慌张,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境地,骆封是罪魁,兄台只是从犯,无非为他清点货物,分发给各地私盐商贩,收取货款,再上交给他而已。按大明律,他是死罪,兄台只需监禁十年,再活动打点一番,减刑年也并非难事。”

陈浩东垂着脑袋思虑良久,冷笑,“想诓骗我?他要真自身难保了,你还会来向我要账本?早一刀咔嚓了。”

御史大人松开袍角,展开折扇,慢条斯理地扇风,“骆封所仰仗的只是其父而已,兄台知道现今南直隶巡抚骆大人在哪里吗?”

陈浩东“咕咚”咽了口唾沫。

御史大人微微一笑,倾身耳语:“在大理寺辖下深山别院里。那么……”御史大人“啪”将折扇合上,拍拍他的脸,指挥雨墨收拾满地杂乱无章的杯盏碗盘。一转眼,见陈浩东还在目光灼灼的等着,御史大人失笑,“那么……账本在哪里?”

陈浩东梗着脖子与蒋启鸿对峙了片刻功夫,败下阵来,一翻身面朝里又蜷缩进了角落里。

御史大人拱手一礼,“在下就此告辞,后会有期。”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长叹一声,“良禽择木而栖,困兽尚且犹斗,道家有云:修得今生,莫问来世。陈兄,人,不知前生,何谓来世?人,该着眼现今。”

命雨墨将剩余的饭菜全部分发给众匪徒,牢中一片轰然叫好声,纷纷跪地叩谢,御史大人施施然踱出监牢。

刚出门,耳边传来一声嗤笑,“有你的地方果然要天下大乱。”

御史大人长身而立,和煦一笑,“体仁……”

龙慕拖着蒋启鸿出牢房上马车,“你果然不是好东西。这些天你上哪儿去了?御史衙门里的东西都快搬空了,你不打算住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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