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董、曹之心至黑,备之面至厚。
孙坚之子权之面与心不厚不黑,亦厚亦黑。
故董、曹深于黑学者也;刘备深于厚学者也;
孙坚之子孙权与厚黑二者,或出焉,或入焉,黑不如操,而厚亦不如备。
以上几人,皆枭雄也,各出所学,争为雄长,天下于是乎诸侯逐鹿。
吾于是返而求之群籍,则响所疑者,无不涣然冰释。
既以汉初言之,项羽喑哑叱咤,千人皆废,身死东城,为天下笑,亦由面不厚,心不黑,自其亡,非有他也。
鸿门之宴,从范增计,不过举手之劳,而太祖汉高祖皇帝之称,羽已安坐而享之矣;
而乃徘徊不决,俾沛公乘间逸去。
垓下之败,亭长机船以待,羽则曰:籍与八千江东弟子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
总彼不言,籍独不愧乎于心乎?
噫,羽吾矣!
人心不同,人面亦异,不一审他人所操之术,而曰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也,岂不谬哉?
沛公之黑,由于天纵,推孝惠于车前,分杯羹于俎上,韩彭菹醢,兔死狗烹,独断与心,从容中道。
至其厚学,则得自张良,良之师曰圯上老人,良进履受书,顿悟妙谛,老人以王者师期之。
良为他人言,皆不省,独沛公善之,尽得其传。
项王忿于挑战,则笑而谢之;郦生则其倨见长者,则其而延之上坐;
韩信乘其困于荥阳,求为假王以镇齐,亦始怒之,而终忍之;
自非深造有得,胡能豁达大度若是?
至吕后私辟阳侯,佯为不知,尤其显焉者。
彼其得天既厚,学养复深,于流俗所传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伦,廓而清之,翦灭群雄,传祚四百余载,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
楚汉之际,有一人焉,厚而不黑,卒归于败者,韩信是也。
胯下之辱,信能忍之,其厚学非不忧也。
后为齐王,果听蒯通说,其贵诚不可言。
奈何惓于解衣推食之私情,贸然曰: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
长乐钟室,身异处,夷及三族,有以也。
楚汉之际,有一人焉,黑而不厚,亦归于败者,范增是也。
沛公破咸阳,系子婴,还军灞上,秋毫无犯,增独谓其志不在小,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已。
既而汉用陈平计,间疏楚君臣,增大怒求去,归未至彭城,疽背死。
夫欲图大事,怒何为者!
增不去,项羽不亡,苟能稍缓须臾,阴乘刘氏之敝,天下事尚可为。
而增竟以小不忍,亡其身,复亡其君,人杰固如是乎?
夫厚黑之为学也,其法至简,其效至神,小用小效,大用大效。
沛公得其权而兴汉。
韩信范增,其学亦不在曹刘下,不幸遇沛公而失败,惜哉!
然二子虽不善终,能以一得之长,显名当世,身死之后,得于史传中列一席地,至今犹津津焉乐道之不衰,则厚黑亦何负于人哉?
由三代以迄于今,帝王将相,不可胜数,苟其事之有济,何一不出于此?
书策具在,事实难诬。
学者本吾所以求之,自有豁然贯通之妙矣。
世之论者,动谓成败利钝,其权不操于人,而操于天。
不知惟厚惟黑,为人力所能尽。
我等为人处世,当竭其所能尽之力,以战胜乎不可避之天。
而天降祸于吾也,吾必反躬自省,吾行而未修乎,吾则改图焉,吾行而已至乎,吾则加勉焉;
所造果精,彼苍自退而听命。
若浅尝辄止,而归咎于厚黑之无灵,厚黑岂任受哉?
天之生人也,予以面而厚即随之,予以心而黑即随之,面与心先天也,厚与黑根于先天者也。
自形式观之,瑰然一面,广不数寸,藐乎一心,大不盈掬,精而察之,其厚无限,其黑无伦,举世之富贵功名宫室妻妾衣服舆马。
靡不于此区区间求之自足,造物之妙,诚有不可思议者!
人之智慧,有时而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