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发现尸体的是谁?”
“是他。”冯监临伸手一指,把孙尚书和章衡的目光都引向对面。
晚词身子一抖,站起来拱手道:“晚生范宣,见过两位大人。”
章衡点点头,道:“你怎么发现的?”
晚词道:“晚生醒来看见了地上的血迹。”
章衡道:“你醒得挺早,在此之前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晚词摇了摇头,道:“不过昨日答卷时,晚生看见他哭过。”
孙尚书叹气道:“想必是多年不中,此番进场便存了死志,不然那小刀从何而来?”
章衡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徐昆系自尽而亡。冯监临叫人抬走尸体,打扫号房。孙尚书安抚了众人几句,便和章衡离开了。
晚词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残香被风吹散,回想他刚才和自己说的话,不甚真切,疑心又是场梦。恍惚了好一会儿,看着对面空空的号房,像一幅悲凉的画,心又沉静下来。
三场考完,考生们如同囚犯出狱,个个形容憔悴,考官还留在里面,直到放榜后才能出来。
晚词感觉自己已经馊了,飞奔回家,头一件事便是沐浴。绛月早备下热水和花瓣,晚词坐在浴桶里,搓得浑身都舒坦了,对她说起场上有人自尽的事。
绛月不解道:“好歹也是个举人,这么大年纪,约莫孙子都有了,何苦呢?”
晚词道:“有些人靠一口气活着,这口气断了,也就活不下去了。”
绛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待她洗完,拧干头发,端来热腾腾的饭菜。晚词吃饱喝足,倒头便睡。
那厢章衡正在房中看她的卷子,看完又挑了几卷,一起拿给孙尚书。
原来莫尚书当年还是礼部侍郎,有意将女儿嫁给章衡,定下日子见面,却被他爽约,甚是气恼,从此不待见他。这些年莫尚书追随孟相,反对变法,双方政见不合,关系一发恶劣,章衡也不想去碰钉子。
孙尚书看了两卷,都点头说好,看到晚词那卷,神情异样,良久不语。
章衡道:“部堂觉得这卷不好么?”
孙尚书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卷比我之前看到的都好,只是叫我想起一个人来。”
章衡心中一紧,孙尚书语气顿了顿,道:“你还记得赵琴么?过去你们常在一起呢。”
章衡面不改色,垂下眼状似回忆,须臾微笑道:“赵祭酒的侄儿,极有才华的一个人,怎么不记得。说起来她的文章与这卷是有些相像,难怪部堂会想起她,只可惜她后来回了洛阳,未曾参加春闱。”
孙尚书叹了声气,将这份卷子又看了一遍,无限感伤,道:“平心而论,这卷荐作第一也不为过,但我只怕害了这个人,你看第四如何?”
章衡点头道:“甚好。”
到底是老吏部尚书,阅人多矣,仅凭文章便看出相似。章衡深感自己低估了身边的风险,回到房中定了定神,方觉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即便想到晚词,谁又敢相信现在的范宣就是她呢?章衡吃了半盏茶,渐渐安下心来。
拜恩师
到了写榜这日,众人齐聚一堂,这边拆弥封唱名,那边写榜。其实那弥封下的名字,考官们心里都清楚,早就做过记号了。章衡看着榜吏将范宣的名字写在衡都在其中。一名年轻官员笑道:“关了这一个多月,人都快发霉了。”冯监临道:“小女临盆在即,也不知怎样了。”正说着,一个小厮迎上前道:“老爷,小姐生了,夫人叫您快回去呢!”
到了写榜这日,众人齐聚一堂,这边拆弥封唱名,那边写榜。其实那弥封下的名字,考官们心里都清楚,早就做过记号了。章衡看着榜吏将范宣的名字写在第四名,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虽然后面还有殿试,不过是定进士的名次。他另外举荐的十几个人也都在榜,等到黎明时分,龙门大开,杏榜张贴。
外面早已被看榜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有人高呼一声:“我中了!”立马迎来无数艳羡的目光。骑马的报子像一只只离弦的箭,飞射向新科贡士家中。
刘密站在一片阴凉里,看着眼前的热闹,只觉无趣。一众官员从龙门走出来,莫尚书,孙尚书,章衡都在其中。
一名年轻官员笑道:“关了这一个多月,人都快发霉了。”
冯监临道:“小女临盆在即,也不知怎样了。”正说着,一个小厮迎上前道:“老爷,小姐生了,夫人叫您快回去呢!”
冯监临忙不迭地向众人告辞,坐了轿子飞也似地去了。
孙尚书笑道:“大家也都累了,早点回去休息罢。”
众人陆续上轿离开,只剩下章衡站在原地,望着不远处的杏榜,那杏榜上的名字凝聚着他和晚词的心血。
刘密走上前道:“看什么呢,又不是没中过。”
章衡微翘的唇角一抿,转脸看向他,道:“没什么,你怎么在这里?”
刘密道:“想着你被关了这么久,今日放榜,该出来了,正好我也没事,等你去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