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父叫余清,曾经是一个甚有名气的骨科医生。余清和前妻有两个儿子,长子现在在美国定居,次子在北京和一帮狐朋狗友攒些野路子生意,神龙不见首尾。
这个余洋长相清俊,为人余飞却再清楚不过——典型的五陵少年、纨绔子弟,对她
,尤其的厌憎。
她十岁的那年生了场大病,缮灯艇的师父都束手无策,给言佩珊打电话。言佩珊急得不行,失去理智时,给余清的医院打了电话。
正是从那个时候起,她的存在第一次出现在余清的视野里,也彻底颠覆了余清的人生。
离职。
离婚。
离心。
余清算得上一个妻离子散。
那时候她忽然就明白世间人事了,明白了母亲的一切,父亲的一切,还有父母亲的一切。
余清尽全力救了她一命。但她也知道,余清心里头压抑的怒与恨,那些复杂的情绪。
言佩珊从重病到去世,余清没有给予半点怜悯和帮助。
后来他也没有另娶,就在丰盛胡同的那个老宅里,潜心医术,行医授徒。
她知恩情,每年还是会去探望余清一次,礼物放到门口,看他一眼就走。
她知道余清每次都会把礼物扔掉,但她觉得她的心意余清看到了就行。
但余清这个次子余洋,却不是那么好惹的。他比她大一两岁,或许是因为年纪还小就经历了家庭离散的缘故,他远不像他大哥那么沉稳冷静。每次见到余飞,都像条疯狗一样对她拳打脚踢,又撕又咬。
但余飞也不是善茬。她在缮灯艇练过功,刚开始大病初愈,气虚身弱,见了余洋还只有拼命逃跑的份儿。
后来有一次被余洋追到缮灯艇,天寒地冻的,他把她推进刚结冰的佛海里,趁着月黑风高,想要淹死她。
——
那一次她觉得他是真的想要让她死。惨白的月光下,她看到余洋被仇恨和狂妄充满的眼睛,仿佛是漆黑的,没有一点眼白。
那一刹那她脑后的反骨耸动,浑身上下滋生出蓬勃的叛逆情绪。她不知哪来的力量,沉入佛海刺骨冰寒的水中,向那最阴最暗处游去。
就算是最卑劣的花,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从此之后,她和余洋一见面就打,话不多说,谁打服谁算谁赢。打了十几年,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余飞见余洋进来,卧在被单下抱紧了硬梆梆的冰袋,警觉地说:“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余洋大马金刀地在她床前坐下,乜斜着一双眼角上挑的野凤眼,说:
“看你这个大熟虾子。”
“看你妹!”
“对啊,看我妹。”余洋妖儿邪法地笑,“浪吧,就有人治你。烫死你活该。”
“你这种人还坐在这里,就是因为天都懒得收你!”
“是嘛,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咱们这两个祸害,就看看谁活得久咯。”
“你不是祸害,你是王八。”
“我草你妈!我撕了你这张嘴!”余洋跳过来,狠狠地捏她的嘴。余飞一冰坨就摁在他的肚皮上。
两个人又厮打起来。余洋忽的住手:“等一下,你这个骚浪贱,你没穿衣服。等你好了老子再来教训你。”
余飞恶狠狠地说:“不来是狗。”
余洋狠狠瞪了她一眼,站起来说:“待会儿经理来跟你结算工资,你
拿了钱赶紧滚蛋。”
余飞蓦地愕然:“你什么意思?”
“你浪也别在别人面前浪!我跟饭庄的人说了,以后不许你在这种地方干!让我逮着一次砸一次场子。妈的还被人淋开水,要不是那几个人跑了,我不恁死他们!”
余飞急了眼,吼道:“谁让你替我做主了?!我要在这地方干不下去,我以后靠什么赚钱吃饭?”
余洋怒气冲冲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子,“我管你靠什么赚钱吃饭!你来喊我声爷爷我供你吃饭睡觉也好,总之别去做这种低三下四的事!你不嫌丢人现眼,我还觉得丢不起这个脸呢!”说着就走出去,一勾脚把医务室的门重重带上,“砰”的一声。
余飞重重地瘫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