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闻,枪手是埋伏在酒店的某一个房间,伺机而动的。枪击发生的时候,日本天皇特使的客房门外,足足站着五名保镖。可惜,五名保镖一路追杀下去,根本就没有看到刺客的踪影。
因为,明台杀了人,是直接往上走,回房睡觉。而保镖们一律认为刺客杀了人应该往下逃,所以五名保镖发了疯似的在环形酒店一楼截击可疑分子,特别是那种手上拿着狭长盒子或提箱的人。
其中一名香港音乐学院的学生手上提的大提琴被日本保镖当场给劈开了,吓得那名学生又哭又喊。那学生家长也是大有来头的,是在港督府做事的,于是,纠纷不断。酒店里炸开了锅。
正因为日本保镖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乱搜,引起酒店客人的强烈不满,等香港警察一到,这五名保镖也被临时看管起来。
刺杀事件很严重,事关英、日关系,日方已经向英国政府提出强烈抗议。香港警察正在全力缉拿凶手。
酒店已经开始全面配合警察核查员工及入住客人。
明
镜心里一阵紧张,她的目光盯着司机,司机低着头。明镜在心里骂明楼,安排自己住在这家酒店,到底有何目的?
经理见明镜变了脸色,急忙解释说,香港皇家酒店是唯一一家有港督参股的酒店,向来以顾客至上为宗旨。凡入住贵宾房的人都会给予特殊照顾,香港毕竟不是日本,请明镜放心,断不会影响她的正常起居。况且,经理暗示,这次暗杀肯定是抗日分子所为,而明镜是南京新政府要员的亲戚,正该加强保护。
明镜冷笑了几声,说:“是啊,我倒忘了,我是南京新政府要员的亲戚呢。”她轻蔑地看了司机一眼,对经理撂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昂首走进电梯里去了。
明镜心中惦着明台,回到房间,赶紧去看他。
客厅里,明台的外套、裤子、衬衣、袜子散乱地搁在沙发上。明镜推开卧室的门,看见明台穿着件真丝睡袍,趴在软软的绵枕上,睡得异常香甜。
他的头发上还弥散着柠檬洗发膏的香味。
明镜的心一下就踏实了,双腿软软地靠着床边坐下来。
想着今天前前后后发生的所有事,明镜心里依旧悬悬的。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自己总是替明台担着惊。
死了三个日本鬼子,真是大快人心的事情,明镜在心底为这位铁血刺客喝彩。想必他杀了人,早就趁乱逃离了。谁还会傻到蹲在酒店里让人抓?
窗外起风了,明镜站起来,
她朝窗外望去,只一霎,黑云布满了天空。明镜关了窗户,走到明台床边,替明台掖了掖被子,然后准备走开。
“姐姐……姐姐,姆妈……”明台在说呓语。
明镜像被针扎了一样倏然回头。她分明看见明台眼睫下滑出的泪珠,可怜的孩子。
“姐姐,姆妈在箱子里……箱子里,姆妈……”
明镜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这么多年,她以为他已经忘了。原来,这孩子一丝一毫也没有忘记,他的姆妈在“箱子”里。
明镜的心刀绞一样疼。
她的脑海里闪过多年前的一幕,穿着一身黑色旗袍的自己抱着披麻戴孝四岁的小明台。
十岁的明楼穿了一身黑西服替明台焚烧纸钱,戴孝扶棺。
一个美丽的少妇脸色惨白地躺在棺材里,很安静,她的眼睛半开半合,她的嘴也是张开的,仿佛有许多未尽之言。
有人来盖棺。
小明台在明镜怀里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咿咿呀呀。“姆妈,姆妈在箱子里。姆妈,箱子里,姆妈!”孩子大声哭着,他用小拳头砸在明镜的脸上,他着急地蹬着两条小腿,“姆妈,姆妈在箱子里!姐姐,姆妈在箱子里。姐姐,姆妈,箱子……”
一排枯树,一簇孤坟。
夕阳斜照,盖棺入土,立碑植树的时候,小明台已经趴在明镜怀里睡熟了,他的小脸上满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儿,小手紧紧拽着明镜的胸襟,生怕有人把他抛开似的。
“姆妈
在箱子里……”他把冤苦埋藏在心底,从不敢提,但也从未忘记。
明镜的腿真的软了,几乎要跌倒在房间里。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
香港警察例行公事般按着酒店入住客人的门牌号码,一一做了问询,进行笔录。明镜提出,这家酒店不安全,她会很快离开。
警察临登门时,经理已经介绍过明镜的特殊身份了。小警察看了她的护照后,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香港其实很安全……对于真正的中国人来说。”这是间接骂明镜是“汉奸”家属。
明镜像胸口挨了一记“窝心拳”,铁青着一张脸,冷冰冰地“送”走了小警官。
明台早醒了,头倚在绵枕上,嚷着肚子饿了,向明镜要吃的。
明镜给明台换了一身崭新的手工湘绣中式褂子和褂裤,说带明台去吃酒。明台出奇地听话和安静,由着明镜给自己剪了头发,梳了一个油头粉面装。
明镜的汽车停在酒店门口,接受警察盘查。人一看见车里坐着锦衣玉食的绵绸宝宝少爷和气度不凡的小姐,立即予以放行。
姐弟二人出门后,先去了趟百货公司,明镜给明台选了衣服、领带、皮鞋。明台按着戴笠和王天风的尺码各包了一套西服,说是回学校送给班主任和导师。
然后,他们去百德新街的一家豪华餐厅大快朵颐,晚上九点钟左右,驱车到电影院,看了一场顾兰君主演的电影《貂蝉》。
曲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