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抛开听到子离身份的怔忡,拂开了珠帘走进内室,来到案几前倒了杯茶喝下:“我饿了,我要吃饭。”
刘珏出言讥讽:“你看你这没规矩的样子,那像相府千金,大家闺秀?”
在你面前,我何必装腔作势?阿萝瞪他一眼道:“你用轿子颠了我一个多时辰,胃吐空了,又渴又饿。哪有闲情有力气吹笛?世子爷是真要听曲,还是要继续整我?”
“爷有那么小心眼吗?”
“世子爷大度。能先让我吃饭吗?”
刘珏哼了声,拍了拍手。侍女鱼贯而入,一会儿工夫端上各种菜肴。
阿萝举起筷子开吃。觉得味道很好,但是几样素菜的味道却是不行。她这
才明白,京城菜肴色香味浓,素菜做得却不精致,难怪千风楼要花重金聘请自己做素席。
她筷子下处全是大鱼大肉,看得刘珏直皱眉:“你在相府里没吃过肉啊?吃相真难看!”
阿萝吃得高兴随口说道:“平时都是棠园小厨房做,大都是小菜,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刘珏感叹道:“李相竟清廉至斯,府上倒是节俭。”
阿萝撇了撇嘴道:“不是他清廉节俭,是我和我娘月例银子少。你不知道我是不受宠的庶出女儿吗?”
“那你还这么嚣张?一个庶出的不受宠的女子见了本世子这般人物更应该主动献殷勤才对!哦,对了,要像你对四皇子那般热情迎奉才行!”刘珏不知为何竟对她起了一丝怜意。赶紧冷嘲热讽移开那种奇怪的感觉。
阿萝大怒,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她不想再和他敷衍下去,强忍着怒气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吃好了。不知道世子爷是否听了曲就送小女回家?”
刘珏见阿萝一双眼睛在灯光照耀下流光宛转,肤色莹润,刘海挡住的半张小脸极为精致,竟看得有些出神。
见他不回答,阿萝也恼了:“世子爷!你就为了那小事苦苦为难我,算得上男子汉大丈夫吗?”
她和四殿下在一起时有说有笑,对自己却不假辞色,满脸鄙夷。刘珏心里的气又冲了起来,他把玩着酒杯道:“外间方是献艺之所。”
言语
之间已将阿萝视作当舫间女乐。
阿萝想,换成别家闺秀听了刘珏的话没准儿会觉得受辱去投河!就算不死也会怒目而视斥责于他吧!可是她却想活着,好好地活着。比起相府里的人,刘珏这点折辱又算得了什么?
她安静地离桌走到外间,找了张几凳坐下,心想你越是气我,我越是要高兴,横笛在手吹出一支欢快的曲子来。
河上明月朗朗,花舫上摆放的鲜花香气微吐,有河风轻揉,如此美景当以悠扬之声相映衬,阿萝笛声节奏欢快,刘珏听了半分情趣也无。
他瞥见阿萝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儿,小脑袋跟着曲声晃来晃去,不由得啼笑皆非。暗道这丫头明里没生气,暗地里却小招数众多。听完一曲,没等阿萝开口他便说道:“听说你大姐以一曲《秋水》得太子欢心,李家世代书香,能否也抚琴一曲呢?临河望月,就奏《秋月》吧!”
想起替青蕾抚琴一事是欺君,阿萝根本不敢碰琴:“我不会抚琴,李家三女每人各学一样技艺,我只会吹笛。”
她越是不会,刘珏越是想为难她,眼珠一转为难地说:“本世子就只想听琴,本来心情已经大好,只等你抚完一曲以后就前账了清,再不找你麻烦,你却说不会,这怎生是好?”
随便他怎么说,阿萝牢记显露会弹琴将来必会埋下祸端,只是摇头。
刘珏见说不动她,对外间侍女道:“取琴
来!”
刘珏坐在矮几旁,双手一拨,一缕琴音飞泻而出,弹的正是《佩兰》。
阿萝见他也是常抚琴之人,琴曲娴熟,想起这是顾相千金于桃花宴上所弹的曲子。看刘珏弹得甚是专注,心想,原来他在恼子离将要娶他的心上人。忍不住开口气他:“哎,可惜喽。若不是皇上赐婚,说不定世子爷还有机会去顾相府上向顾姐姐提亲来着。”
刘珏把手往琴弦上一放,“噌咛”一声,琴声戛然而止:“谁说爷要去顾相府上提亲来着?”
阿萝也跟着一瞪眼:“世子爷英明神武风流倜傥,谁说世子爷要去顾相府上提亲来着!这京城的芳草一大片,世子爷只要站城门楼上吼一声我要成亲,官媒立马踏断王府的门槛……至少三根门槛以上。对吧?”
刘珏一巴掌将她高举的三根手指拍开,被她逗乐了:“四皇子怕是连顾家小姐的琴都没听过。桃花宴他没去,错过了。”
见他脸色好转,阿萝心头一喜,端起一杯茶慢慢喝着:“现在没听过不要紧,以后听到了会更惊喜!他二人郎才女貌,当真般配!”
不知怎的,她明明想忍耐,可嘴里说出的每句话都想让刘珏听了吃醋生气。
刘珏奇道:“你真的不难过?以后刘绯有了顾天琳,那还会将放你身上?想让他再陪着你出府游玩怕是难了。”
阿萝一怔,又释然。太子大婚之后,子离才会娶顾天琳。那是
明年春天的事了。也许,那时候,她已经找到机会带着娘离开京城了。
刘珏见她发愣,以为说中阿萝心事。他本接着想刺激她,但看她如此在意刘绯,又得意不起来:“你学会这曲《佩兰》,本世子便不再为难于你。”
阿萝眨眨眼睛:“其实你若想听有人弹这首曲子,相信这花舫上也是有会的,何苦非要我弹给你听?再说我又不会弹琴,这曲子太难,学不会。”
刘珏道:“不会就学,你今日不会,我明日还来府中接你出来,你那日会了便罢。”
阿萝瞪他:“你怎么这么不讲理?人家不会岂能勉强去学?学会了你心上人弹的曲,就真以为是她弹给你听?”
“顾家小姐抚琴,我自当洗耳恭听。她不抚琴也无妨。我听过一曲便已知足。你若是想平息了爷的怒气,以后不找你的茬,你就乖乖地将这首曲子弹给爷听。”
阿萝突然想到,好歹自己还是相府千金,也不是平常人家女子,刘珏真的敢这么放肆?笑眯眯地喝了口茶,评道:“这茶嗅着清香,回味悠长,看汤色黄亮澄明,好茶!”
她绝口不提弹琴之事,喝了两口茶一皱眉似想起了什么道:“看月影上移,时辰已经不早,若是有人认出,李相家的三小姐深夜流连在外,你说,我爹会不会气的吐血,找皇上理论要治你的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