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余生将自己关在租住的公寓里,不见任何人,她无法走出困顿,当初执着选择心理学是为了自救。可现在看来,她救不了周得晚,也救不了自己。这一切就像个荒诞的笑话。
她自此一蹶不振。很快,她就接到了被学校劝退的通知,池之誉的诊所也被贴了封条。
她隔着电脑,看远在国内的管川在对话框里敲的那行字:回来吧,嫁给我。
再次见到池之誉,是在离开巴黎的前一天晚上。她心有愧疚,认为是自己牵连了他。
池之誉难过地说:“都是我的
过错,如果我那天没有离开,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件事。现在,害得你连学位都拿不到,还要回国找工作。”
“不,池医生,是我害诊所被封了。。。。。。”她哀哀道。
“千万不要这么说,正好我能有时间和女朋友去度假了。你思想包袱太重了,重度抑郁症病人,随时都会有自杀的冲动。这只是一个偶然的跳楼事件,你是无辜的。”池之誉解释。
“我想不通,那个电话到底是谁打的,又是什么内容,会让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像被死神附了身一般,而是我忽略了这些,才会酿成大祸。。。。。。”
“其实我观察了那段视频,别人看不出来,但我能看得出,你从看了请柬之后,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仅是周得晚变化得快,你也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余生伏在桌上,沉默良久后,说:“因为新郎,是我喜欢了十三年的人。我和他这么多年以来,从未见过,他没有认出来我,但我认出来了他。”
“那单凭一个名字,你就能确定是他,以至于无法控制情绪?”池之誉质疑。
“请柬里贴有他的相片。不过他说得对,是我间接害死了周得晚。窗户是我打开的,也是我没抓住她。。。。。。”叶余生垂下眼帘。
“叶余生,别再折磨自己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回国后,你有什么打算?”池之誉问。
“还没想过,反正不会再踏
入心理学领域了。”
池之誉惋惜地摇摇头。道理大家都懂,安慰他人容易,安慰自我最难。
巴黎最浪漫的地方就在于随处可见拥吻的恋人。甚至,不同的肤色,共同的性别。
坐在地铁里的叶余生,回忆起在巴黎的半年,太匆匆,所有的梦想都破碎了。望着车厢里一对亲昵的年轻情侣,他们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现在的学生胆子都好大,公共场所也会牵手亲吻。不像当年的她和他,羞怯腼腆,在纸上写信,悄悄传递心事。
她的头发长了又长,奔波各地,皮肤也晒黑了,他没认出她来,一点也不奇怪。就像她若不是见了他的名字和字迹,就算他站在她面前,她也无法将他和当年那个温暖如许的男孩联系起来。一切都变了。
叶余生这个名字,他并不知晓,那年在福利院,她叫“鹊鹊”。
想起前年和阿姜一起在泰国,偶遇一位命格大师,无论准不准,至少现在听起来,算是一语成谶。
“爱恨颠转。你们若再见面,必要红眼。能不能重归于好,要看你们的造化。”
巴黎直飞B市的航班。
叶余生坐在机尾的位置。
远远的,她没有看到,此时坐在商务舱的任临树,正面色冷凝,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夜。
周得晚的死,像一个巨大的谜。他依稀记得向周得晚求婚那天,她对他说:你挽救了我,在我岌岌可危之时。你的爱,是唯一令我
摆脱抑郁的理由。
可他终究没能挽留住她。
巴黎的夜空,很美。
[2]“叶余生,你是上天派来的煞星吧。”
一年后。
追悼会上。
叶余生穿着一身白色丧服,绾起的发髻间缠着一道孝布,满脸悲伤,左手绕过小腹,握住垂下的右手手臂。
她许久都保持着这种孤独的姿势,站在前来哀悼的人群之外,看起来是那么郁郁寡欢。
若不是阿姜的软磨硬泡和死者家属给了高额的出场费,她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她需要钱,该为管川做些什么了。
从巴黎回来后,她的精神状态十分差,根本无法再面对任何与心理学有关系的事物,也绝口不提那件事情发生的全过程。管川帮她联系了一家临终关怀医院,她当了一名志愿者。在那里,她找到了存在的意义。直到一位将逝而膝下无子女的老人在临终前希望自己死了之后,她能够为他哭一哭。叶余生答应了,结果在这之后,很多孤寡老人都提出类似的心愿。慢慢地,还有人专程请她,为已故的父母哭丧。
她现在是殡葬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哭丧女。没有人会把她和名校心理系毕业生的背景联系到一块,她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是她最后一次哭丧。
下个月是她的婚期,她决定结婚以后就不再做这行了。
她并不是没有参加过地位显赫的逝者的葬礼,不过这次却是前所未有的大场面,商政界名流悉
数到场。可惜膝下竟无为之哭一哭的后人。
阿姜递过来两样东西,悄悄地说:“这是你要的死者生平简介,你居然连任道吾都不了解,你看看这葬礼排场,幸好你听我的接了这个业务。要知道,今天可是你的金盆洗手之日,必须是给一个大人物来做告别。”
“待会儿你可别乱拍啊,我带你进来,不是让你来做奸细的,今天对媒体可是全场戒严的。”叶余生轻声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