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爷,您老也甭费劲儿,我知道的肯定都往出掏,留一句都是靑盖儿大王八……”
“少废话,杀人害命时候那胆子哪,跑哪儿去啦?甭说没用的,捡那干货往出掏!”任千里没好气儿地说。
“哎哎,好嘞,官爷,我从头跟您说啊。我呀,确实是和修利搅和着一个事儿,这不就是寻一机会捞点儿打牌的本钱嘛!修利在美国金山那边儿有熟人,从咱们这往外介绍工人。说白了,就是劳工。这后来我才知道,去可是去,这回来的可没有几个。从这儿走的时候说的那叫一棒,说是干几年回来都能开上小卧车。所以对这事儿上心的大都是黄包车夫和扛包的,都是些个有把子力气的。我就负责踅摸人,按修利交给我的话儿说,按人头抽红。可就是这日子口儿啊,出了个大事儿,我找的五个人和北平这边的九个,还没到金山呢,就闷死在船底仓了,这可崴了泥啦,所以东家叫修利赶紧着回来,本来他们约好的星期六把钱结清了呐!哪知道,老天爷就给下了绊子啦!……”
夏风朗听着,秦道宽说的确实和自己猜测的完全符合了。他眯缝着眼睛又问:“那个东家是谁?”
“这我可不知道,那人从来就没露过面,也就是和修利俩人单线碰头……”
“北平这边在船底仓闷死的九个人里面,你都知道姓什么吗?”
“名单现在不在我手里,天津那边找的人我都知道。我只扫过一眼这边的人名,没什么印象!”
“你记住的都姓什么?你自己说,对你有好处,我要是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夏风朗似乎胸有成竹。
“有姓王的,还有姓……周的……其他的就……就……”秦道宽的眼睛转了转,低下头不说话了。
“别的你记不住,有一个你一定能记住,修利的死和那个人有关系,你不说我可说了!”
听着夏风朗的话音儿,秦道宽像是下了老大决心似的,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望着夏风朗说:“官爷,我说,那帮子人里面还有一个……姓林的!”
“这就对了。修利的死,你最多是个帮凶,所以还是痛痛快快撂了,省的把自己的罪过闹大了……林允清和你是怎么谋划的,说说……”
林允清?在一旁记录的任千里把眼睛瞪得老大,但碍于场合,也没法细问,只能乖乖的记录着秦道宽的话。
“唉,这事儿啊,算是造了孽啦!官爷,您知道,就是那些人不闷死在船里,到了金山也是九死一生,累也把他们累死了。北平这边的九个人里,就有林允清的亲哥哥,一个黄包车夫。其他几个人也有好几个都是林大打了包票找的。那几家都炸了雷了,满世界嚷嚷着要找林允清算账。因为归根结底,都是林允清信了修利的话,让自己亲哥办的这事儿。这林允清啊,合着是赔了自己又饶进去一个至亲哥哥,所以憋着报仇。之前修利许给她那些话,没一句是真的。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得恨得咬碎了牙不是?这事儿出了以后,她就找到我了。因为……因为她许给我,事儿成了,就从戏班子里出来,跟……跟我过日子。您老也知道,打戏班子里出来可不容易,班主都是花了心血培养的孩子,这跟窑子里的规矩一样。想出来得有赎身钱,还了班主的心血。我也没钱呀,所以她就想了个办法,犯了个错,再跑出来。这样的话,班主一定就会把她逐出来,省了赎身的那俩钱儿。”
“杀人归杀人,怎么就弄出来这么一个幺蛾子?谁的主意……”夏风朗问。
“林允清出的主意,本打算在天津动手。结果她说修利有一笔钱在青年会,我俩弄了桶水,按着他的头逼问,哪知道那孙子舍命不舍财,宁可呛死也没说。没办法,我开着车往北平赶,到了地儿觉得事情没法收拾了,就直接把修利按在水里,没让他出来。是林允清动的手,我打下手帮忙。”
“他接的谁的电话,提前回到北平的?”
“那个东家……”
“怎么想着把尸体又弄回青年会了?第二天晚上出现的修利牧师是怎么回事儿?”
“还不是为了那笔钱嘛!本来想着把尸体随便扔一地儿就算了,可这林允清说,反正也得到青年会找钱,就把尸体扔屋里算了。我也没敢多说,我看着她也是心里不好受,事情闹成这样儿,就想着别让曾经的相好曝尸荒野吧!我们是从侧门进去的,那扇门常年不开。虽然是从里面上的锁,可锁是那种‘顶丝锁’,从外面用洋铁丝伸进去可以打开,这活儿是我干的。小库房那儿我也熟悉,因为冬天几乎没有学生游行和集会,没什么人进去。平时也是修利负责,我怀疑那笔钱应该藏在那儿。他口袋里就有钥匙,我们把尸体放在里面,翻找了半天也没有,谢尔斯就听见了。吓得我拽着林允清从侧门就跑了。第二天,我俩商量了半天,才冒险又去了一次……”
“那天晚上茶房老李从楼下往上走,谢尔斯从楼上往下走,就没堵着你们?”
“老李赌牌九,林允清那天找到他,许给他二十块大洋。所以,我们是他护着离开的。那天谢尔斯看见的修利牧师是我装的,大晚上的,粘上假胡子,又穿上黑袍了,他都吓蒙了,上哪儿分辨去……”
“唉……装神弄鬼的……”秦道宽被带出去以后,夏风朗坐在椅子上,显得很疲惫。
“头儿,您是怎么知道的林允清是凶手啊?”任千里整理着笔录问。
“林允清那天找过来,我第一眼就看见她手上戴的手镯子了,满工雕花的缠枝莲花纹,和修利牧师脖子后面的印痕,一模一样!”
“嘿,这过目不忘真地道,省了多少好力气呀!话说回来了,林允清这丫头心机也够深的,还玩儿了一手贼喊捉贼,跑咱们这儿闹这一出,唉!不过,她也是个可怜人啊!被害的可不浅!对了……头儿,那个背后的东家咱们怎么给搜罗出来呀?”
“不着急,我心里有点儿谱儿了,明儿青年会附近逮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