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长见识短,我不想和你说,这彩礼钱,我看十八两就够了。”罗友良狠狠地抽口烟,压着怒意道。
文桂芬抱着手臂哼哼两声:“十八两我看还多了,当初你不是管许秀才他娘要八两吗?我看八两都嫌多,一分钱不要最合适,干脆一个大子都不要吧。”
罗友良气得瞪眼:“你胡咧咧啥?”
“我胡咧咧?你这个人呀,瞧上女婿你就啥也不管就知道体谅女婿了?我告诉你,你体谅人家,人家不知道体谅你,这彩礼钱就得多要,我看徐志给得起,要少了反而瞧不起咱春桃,许秀才那码子事儿就是教训,我告诉你,这三十八两彩礼银到手我不会扣着,至少有一半我给春桃置办成嫁妆和私房攥在她手里。”文桂芬说完冲罗友良点点下巴:“你个男人你懂什么。”
罗友良被噎了个无话可说,想想文桂芬的话颇有一番道理,不过男人好面子,他一时拉不下脸,也就不肯承认文桂芬说的话有道理,狠狠吸了两口烟愤愤道:“强词夺理!”
不过,家里人除了罗友良对彩礼银有意见之外,其他人都挺高兴,罗大郎和罗二郎都松了口气,爹娘为了帮他俩娶妻家底掏的差不多了,将来小弟娶妻若是钱不够,做哥哥的还不得贴补?现在春桃的彩礼银越高,意味着以后他们的压力就越小,罗二郎笑着拍了拍小弟的头:“你小子享福哩。”
罗小弟懵懵懂懂还不明白他二哥啥意思,嘿嘿嘿只是笑笑。
夜里吴秋华勾着手指算账:“彩礼银三十八两,今年粮食丰卖粮至少挣五两,等秋天圈里的猪卖了至少挣七八两,平日里还有鸡蛋青菜拿到镇上卖,哎呀,娘这手里至少有五六十两的现银吧。”
罗二郎翘着二郎腿把媳妇搂在怀里:“不止。”他虽然不当家不管钱,不过了解她娘的性子,节俭的很:“至少有七八十两。”罗二郎挺自豪,手里有这么多现钱的庄户人可不多,他敢说白四家都没有这么多。
吴秋华高兴极了,倚在男人胸前柔柔地说:“爹娘可真厉害。”
“那是,整个罗家村就数我爹我娘是能干人……”
……
七月初二,黄历上写着宜出行、结亲、宴请,是个黄道吉日。
一大清早,天还没有亮,徐瘸子和徐家老二老三睡得正香,就听见外头乒乓乒乓响个不停。徐家老二睁开眼,揉揉惺忪睡眼,听见这声是从灶房传来的,下床后赤着脚走到门边一瞅,原来是他大哥在灶房里烧热水。
徐家没个女人约束,一大家子晚起惯了,若是无事全部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早饭午饭混在一块吃,今天徐志起了个大早,徐家老二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溜到灶房门口问:“大哥,你做啥哩?咦,烧热水呐——”他沉吟片刻,突然惊喜道:“是不是要杀猪?还是杀鸡?”
上回徐志捉了一窝母鸡回来,后来又在刘春花的帮助下挑选了一对猪仔养,自从母鸡和猪仔到了徐家,徐瘸子看畜生的眼神就放光,和见了亲妈似的,一天到晚说要吃鸡吃烤乳猪,所以徐家老二见到他哥烧热水,还以为他想通了要宰鸡杀猪吃。
徐志回头看了二弟一眼,只一眼,徐家老二边禁声啥也不敢说,他哥那双眼睛呐,不说话冷冷瞥人一眼比刀子还锋利,他怕的腿肚子抽抽,压根发酸,生怕他哥发起脾气来给他几下。
“哥……”徐志站起来往门口走,吓得徐家老二浑身发抖。徐志离开家的时候老二才四岁,对大哥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响,徐志回来后哥俩相处时间不多,徐家老二对徐志的敬畏远远多于亲近,听他爹徐瘸子说大哥在战场上杀人无数之后,敬畏中又多了害怕。
徐志将手搭在二弟肩膀上,少年瘦瘦的肩膀还没有徐志的手掌宽,徐家老二还以为大哥要揍自己,连忙往后蹦了一下,双手拦在胸前,那是一个无意识的防御姿态,通过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看得出来这小子平时没少和人打架。
“不要躲,我不揍你。”徐志看着二弟的眼睛:“鸡和猪都不能动,明白吗?”
徐家老二低下头:“明白了。”过了一会见大哥没凶他骂他的意思,鼓起勇气问:“烧这么大锅水做什么?”
“洗澡。”徐志答:“水热了,你去喊爹和小弟起来。”
“欸,这就去。”得了任务了徐家老二一蹦一尺高,乐颠颠的去喊人,无论是敬畏、害怕、还是亲近,总的来说徐家老二很崇拜徐志,觉得他哥是个大英雄。
屋子里,徐瘸子和徐家老三睡得正香。徐志走的时候老三才两岁,对大哥没什么印象,是徐瘸子拉扯大的,因此非常听爹的话,夜里睡觉也喜欢搂着爹的胳膊。徐家老二进屋喊人起床,徐瘸子眼睛都不睁就挥手赶他出去:“去去去,不年不节的洗哪门子澡,出去出去,有这闲工夫不如睡觉。”
徐家老三跟着他爹说:“对对对,有这闲工夫不如睡觉,出去出去。”
“大哥说今天有客人来。”徐家老二一巴掌拍在三弟的屁股蛋子上,大声地说。
“有客人?”徐瘸子瞬间从梦中惊醒,抓着徐家老二的手:“是不是你哥的媳妇要来?”
“我不知道,我哥没说。”徐家老二答。
徐瘸子手脚麻利的下了床,踢踏着破鞋子往门外走:“准没错,是你嫂子婆家人要来咱家啦。”说着徐瘸子已经走到了灶房门口,对着徐志笑盈盈的说:“哎呀,还是大驴你想的周到,我好久没好好洗过澡了,这身上好大一股子馊味,这咋好意思见亲家嘛,嘿嘿,你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