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还记得正统十年你那条奏疏,增兵大同,巡视西北,取消京营士兵的劳役以防不测。
当时吵得那叫一个厉害啊,我记得你和谁快要打架来着?”
“曹鼐。”邝埜叹气道:“当时他还是吏部左侍郎,骂我是穷兵黩武的国贼。
可惜,陛下最终还是没有采纳。”
“国贼啊。”张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轻声道:“邝公,话都说到此处,那我就说两句闲话。
在我看来,自三杨辅政以来,无论是勋贵还是武将,在朝中的声音是越来越小了。
长此以往,也绝非大明幸事。
前宋的教训,我不相信他们看不到,但他们始终觉得,武人手中,不该有太多的权利。
说句难听的话,究竟是武夫掌权国之大患,还是他们想自己掌权以此谋私,这事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太祖爷当年制定严刑峻法,杀了那么久,不还是没止住贪墨之风么?
太宗爷仁德,没下那么狠的手,给了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
这几十年下来,又死灰复燃。。。。。。”
“英国公。”邝埜突然打断道:“容老夫说句心里话。
你我相识时间不短,但我还是有句不中听的话说在前头。”
邝埜缓缓扭头,看着张辅一字一顿道;“我邝埜,自为官之日起,就从未想过结党营私。
我坐在这里,并不代表我的屁股也坐在武将这头。
我上奏什么,取决于我所说对大明有没有用,而不是取决于我背后站着哪些人。”
张辅一愣,旋即欣慰笑道;“邝公误会了。”
“话不中听,还请英国公见谅。”邝埜板着脸道。
“你邝孟质还有知道话不中听的时候?”张辅大笑道:“当年敢为百名士卒向太宗爷求情,太宗爷气得七窍生烟,最后不还是咬牙认了你的话。
那时候你怎么不说自己话不中听?”
“一码归一码,决不能因私废公。”邝埜认真道。
“可惜,如你这般的人,这朝中是不多啊。”张辅感叹道。
“英国公还没回答我,陛下那边当如何?”邝埜话锋一转,“若英国公拿不准主意,那老夫只能自己看着办了。”
“再等等吧,陛下应该有他的考虑。”
“多久?”
“邝孟质,你好大胆子!”张辅故作生气道:“竟质问起我来了!”
“若我能见到陛下,当然不会来问国公。”邝埜说得理所当然。
“。。。。。。大胆,我现在可是郡王!”
邝埜丝毫不惧,斜了张辅一眼,沉声道:“那就依国公所言,再等五日。
五日之后,陛下还不上朝,那我自会去敲登闻鼓。”
。。。。。。
“陛下,这是今天的奏闻。”
乾清宫中,朱祁镇快翻看了一遍,接着从中抽出一张,笑道:“这两个老翁,你确定没有暴露?”
朱廉轻轻摇头。
朱祁镇将纸放了回去,平静道:“既然如此,那就继续罢朝,把所有官员拦在外面。
对了,邝埜若是敲鼓,记得给他搬把椅子休息,一定要看护好。老翁年纪大,别出什么意外。”
“遵命。”
等到朱廉离去,朱祁镇突然轻松一笑,心情畅快了许多。
朝中还是有几位可用之人,总算能省点心了。
不过,自己也不能放松,毕竟过去了千百年,要对大明做尽可能多的了解。
虽然样子上要当个胸无城府、年轻气盛的昏君,但不能真变成昏君了。
想到这,朱祁镇随手拿过大明律,暗暗誓一定要在睡前看完。
半炷香后,乾清宫中再次响起响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