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把身份证递上,梁妍接过时扫了眼,注意到签发机关是北城公安局,时间就是最近,她翻过来输身份证号,期间瞟了眼那上面的照片,别说拍得还挺上镜。
梁妍原还想给他预约博物馆的免费门票,但现在正处旅游旺季必须提前几天预约,于是就又买了附近王府的门票,然后拿他手机拍了购票信息,最后从他那里拨通了自己的号码。
挂掉以后她把手机还给他:“这是我手机号。”
程易默默存起了号码,不知为何总感觉她接下去要交代些什么。
果不其然,他刚打完梁字,就听她在边上说:“我给你买了两张门票,到时候你查地图找到入口,拿着你的身份证刷一下就能进去了,我看这附近也够你逛一天的,你可以在边上买点吃的解决午饭,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到下午五点的时候在刚才地铁那边等我,明白吗?”
程易平静地听她说完,看着她的眼睛问:“你要去哪儿?”
“我还有别的事,就不跟你一起了。”梁妍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讲得理直气壮些,但说到底是她出尔反尔,就没表现得那么直接,“其实一个人出来自由多了,你说对吧,我也不打扰你,你想去哪去哪,自己逛逛应该不成问题吧?”
她做到这份上了,他要还觉得有问题,那就是他的问题。
他像是沉默了一下,过后才低头说:“我可以的。”
梁妍心里满意了。
他又抬起头:“但是你爸说……”
她立刻接过话:“我爸说什么你不用管,我给你带到这儿,你就当我们是在一起的,回头骗骗他得了。”
程易哦了声表示默认。
梁妍忽然觉得他看起来都顺眼了点,多问了句:“你身上带了多少钱?不够的话我给你。”
她说着就要去包里摸钱,被他出声止住:“我够用。”
“那好,别忘了到时候等我。”她再次强调了遍,而后竟然冲他笑了笑,就这么走了。
程易看着她穿过马路跑向对面,直到钻入地铁口消失不见,这一路过来他心底悄然升起的某种期待,随着她的笑一块转瞬即逝,似乎完全只是一种不该产生的错觉。
初夏的北海公园绿意盎然,湖光山色里飘荡着数只小船,清晨观光的游客三三两两,程易慢走在秀丽风景之中,渐渐有了熟悉的感觉。
直到他步入湖边一个亭子,远眺屹立前方的白塔,视野中杨柳垂挂游船飘荡,这一画面被定格在他的手机里。
程易在江州的老家,有相同景色的照片,是他母亲二十多年前在这儿跟一个男人的合影。
那是程易从小对所谓父母唯一的印象。
他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因为在他出生那天她就难产去世了。
而跟程宗明的初次见面,是他上初一那年,放学出校门的时候,被对方有意安排碰上的。
程易曾听外婆在背后说过,他长得像那个男人,真正见到了,他觉得他们一点也不像。
哪怕现在,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会进行基本的日常沟通,程易仍然觉得彼此之间非常陌生。他感觉自己更像一个被资助的贫困生,因为生活条件上的困难到这里借住,努力用优异的成绩来回报资助他的人,尽管现实理由是外公去世外婆生病他不得不过来投奔亲生父亲。
程易的外公是去年病逝的,身体最严重那会儿,程宗明专程跑到江州,打算接走程易,外公不同意,屡次将程宗明赶出家门,放话和他没关系,坚称如何也会将孩子抚养长大。
不幸的是外公最后还是没熬住走了,老人家临终前仍有着骨气,对程易外婆千叮咛万嘱咐别让孩子被带走,说是在这有自家人护着,在那边可是人屋檐下要被瞧不起的,咱家孩子不能去受那委屈。
外婆嘴上虽然答应,最终还是让程易离开去北城了,因为她不想拖累孩子,不能让孩子半途辍学,他是需要靠学习往外走出去的,孩子生父那边的资源和条件,相比这儿能给他带去更大的帮助。
初到北城,它比程易想象中还要大,所到之处皆是繁华,如今在某个角落走一走,也能感受到它的清静,以及独属于这个季节的美丽。
他这边欣赏着历史的遗迹,另一边梁妍她们几个玩得正嗨,刚从过山车上下来,人还没平复接着去玩下一个项目,四人约好穿同款格子短裙,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们跑起来十分招摇亮眼。
她们去的是新开的主题乐园,一天下来搜罗了很多周边小物件,之后还壮胆进了升级版鬼屋密室,结果几乎全程都在惊叫,出来时个个惨白着张脸。
梁妍从存放柜里摸出手机时,耳边仍然有种鬼魅魔音在立体环绕,同时眼前浮现出刚才差点被触碰到的血淋淋的双手,整个人被后劲又吓了一糟。
她看到几分钟前有个陌生的未接来电,不知道是谁,但因为她平时没有什么骚扰电话,就回了过去。
那边有人接起,她气虚地问:“谁呀?”
那人似乎想了想,才说:“我现在在地铁站,我还是自己先回去,你不用特地过来了。”
梁妍的脑袋一时还处于惊吓过后混沌迷糊的状态,愣了会儿才理解过来对方的意思,她拿下手机怀疑地看了眼时间,然后贴到耳边说:“现在才四点刚过,我不是说五点吗?你不能走,就在那儿等着。”
那人像是没听懂她的意思,管自己说:“我知道怎么坐地铁回去。”
敢情是带了他一趟就长能耐了,这是在炫耀他会自己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