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脚边那一滩水迹是羊水,她刚生下一个小孩,可惜是个死胎,本应该找个地方掩埋的,但他们太饿了,冬天的土冻得梆硬,连条虫子都找不到,他们能吃什么呢?
房青玄的到来也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全都在盯着那一锅肉。
房青玄沉默地转过身,照着原路返回,他只在史书上见过易子而食,没曾想能亲眼见到,这给他带来的冲击,令他久久不能平静。
整个国家都病了,而且这种病早在不知不觉间,蔓延到了骨髓里,江淮民的变法就相当于刮骨疗毒,只是把骨头附近腐坏的肉给挖下来,可病在骨子里,刮骨疗伤也治不了,唯一的办法只有砍掉四肢,但那样便会丧失行动能力,国将不国。
房青玄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清醒地意识到离死亡不远,能做的只是眼睁睁看着王朝覆灭,百姓进入到下一个轮回,在苦难中周而复始。
当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房青玄茫然地向前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他却忘记了要躲,直直地杵在路中间,就在要撞上去的时候,马背上的人弯下腰,伸长了手,一把将人给捞上了马背。
房青玄落入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在他还未回过神来之际,头顶上传来了太子阴测测的声音:“房子珩,你不要命了?”
房青玄低落的情绪,勉强被拉回来一些:“殿下,慢些。”
元长渊拉住缰绳,慢慢停了下来,低下头,见房青玄脸色苍白,眼圈还发红,活像是被歹人给欺负过了,他就知道会这样。
元长渊暴戾的气息瞬间朝着四周扩散,额角青筋突突跳了两下,手指十分用力地捏着房青玄秀气的下颌:“谁碰了你?”
房青玄也不知是被捏疼了,还是怎么了,眼圈又红了一些,很快便有水汽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语气中是无力的绝望:“殿下,这天下还有救吗?”
“什么?”元长渊愣住了半秒,放轻手上的动作,拇指掠过房青玄发红的眼尾,将那滴溢出来的眼泪拭去,轻声问:“你看到什么了?”
“官商勾结,用天价地租,兼并土地,恶意抬高米价,大米卖到五十文一斗,吃不起饭的百姓,流落街头,老弱妇孺,卖的卖,抓的抓,死的死,年轻力壮的男子则落草为寇,当了山贼,元京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在元京城外,已聚集了五千名山贼……”
房青玄说着,眼泪已经将元长渊宽大的手掌,全都给润湿了。
“别哭,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元长渊轻柔地吻上房青玄的眼角,他才十七岁,就已经顶起了一片天,只要他还在,天下就还有救。
房青玄莫名安心了下来,他辅佐的君王还在,一切都还有希望。
元长渊知道房青玄并不是被歹人欺负哭的,而是忧心天下才哭,心里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紧了一口气,他把人往怀里摁了摁:“甜糕买了吗?”
房青玄来不及脸红,因为有太多情绪涌上来了,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所以呆了许久。
元长渊很有耐心,等着他回答。
半响,房青玄才开口:“买了。”
元长渊故意在他身上到处摸索:“在哪?”
房青玄这下终于知道脸红了:“给别人了。”
元长渊吩咐身后跟着的何小景,再去买一些,然后就抱着房青玄,骑马回知州府了。
房青玄横坐在马背上,太子殿下结实的手臂拦着他的腰,把他抱得很稳当,等到了府门口,他微微挣扎道:“殿下,我自己下去。”
元长渊已经利落地翻身下马,再伸手将他抱了下去。
房青玄赶紧从太子怀里挣脱出来,随后拉开了距离。
元长渊被气笑了:“房子珩,你想要我在知州府前,吻到你没法呼吸吗?”
房青玄不受威胁,他知道太子爱玩,并且太子不管是和他玩,还是和那几名男宠玩都可以:“殿下可以去亲那几名男宠,他们比微臣更会服侍殿下。”
元长渊脸上的笑容变了味道,多了几分怒气:“他们的确是更会服侍人。”
房青玄喉咙处哽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殿下喜欢就好。”
元长渊咬牙切齿地说:“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
房青玄脸色微沉,他不想再多说一句,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得不提醒:“那几名男宠是陆知府安排的,殿下与他们亲近时,要多加小心,别被他们套了话,总之凡事都得谨慎为妙。”
房青玄说完便想告退。
谁知元长渊黑着一张俊脸,走到他面前。
这一次房青玄充分感受到了元长渊的龙威,一头巨大的龙隐匿在黑压压的云层中,随时都要对地上的人们发难,让人清晰地意识到灭顶之灾即将发生。
“像你这般忠心耿耿的臣子,真是少见。”元长渊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听上去完全就不像是在夸人。
房青玄被震慑得动弹不得,脚下生了根,忘记了要跑。
元长渊的胸膛已经抵了上来:“把我气死了,你就能辅佐下一位君王了是不是?”
房青玄呐呐道:“微臣只想辅助殿下。”
元长渊的大手抚上房青玄的脸。
房青玄已经知道太子想干什么了,刚要扭过头去,但晚了一步,元长渊已经强势地压了上来,那双没有什么温度的薄唇,把他的双唇含住了,然后非常孩子气地用力一咬。
房青玄吃痛地张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