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长渊和赵钧都各有所思,根本没把那几个偷马贼放在眼里。
房青玄却立马上心了,逃难到元京城内的百姓说过,城外盗匪横行一事,现在看来事态比想象中要严重多了,因为这些土匪已经从百姓身上搜刮不到什么了,才会冒险来抢官家的东西。
并且这些人还都是良民,大批良民被逼得落草为寇,一般只发生在战乱或者大饥荒时期,而现在既没有战乱,也没有闹大饥荒,却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是乱世的先兆。
房青玄总算是体会到江淮民急切想要变革的心情了。
“先给他们松绑,再备些热饭热菜给他们用。”房青玄没有一点当官的架子,弯腰把正在磕头的偷马贼给扶起来。
几个偷马贼感动得一下子痛哭流涕:“谢谢大老爷的大恩大德,您真是菩萨心肠。”
房青玄让他们坐下用饭,再问他们:“你们对山头上的土匪知道多少?”
几人现在对他感激不尽,自然是知无不言。
“山头上的土匪头子叫江霸天,他手底下有五千号人,原来只有一千的,但因为近些年地租涨了,许多人地都种不起了,就全都上了山,成了山贼草寇,我们兄弟四人,也是交不起地租,才想当土匪,可上山也有条件,要有魄力有胆量,敢想敢做……”
一直不开口的元长渊,终于开口冷呵了句:“当个土匪还有那么多条件,比朝廷召的禁军还讲究。”
几名偷马贼看向元长渊,见这位官老爷虽然穿着一身低调黑袍,但看上去十分尊贵,并且气场很可怕,他们都不敢再多看。
房青玄却在关心另外一个问题,他疑惑地皱眉:“这里离元京不远,怎么没听说过元京城外的百姓,还要交地租?”
最为年长的那名偷马贼,额头处有一块烫伤疤痕,大伙都叫他大疤脸,大疤脸囫囵吞下一口米饭,噎得翻起大白眼说:“原先是不用的,咱们种了地,只要给朝廷交税,可后来农具和种子的价钱都上涨了,咱们买不起,但只要把地抵押给大豪绅,就可以免费使用农具和种子,每年也只需要交少量的地租就行。”
“一开始我们都觉得很划算,就把地抵押给豪绅了,结果过了一年,地租就涨了,我们不仅要给朝廷交税,还要给豪绅地租,累死累活,自己种的东西,一口都吃不着。”
大疤脸说到这里,生气地扒了一大口饭。
房青玄脸色凝重,但有个赵钧在这里,他不好表现,也没有继续深入了解,怕被赵钧发现异常。
房青玄一脸倦意说:“殿下,微臣乏了。”
元长渊上前一步,捏住他的手腕,带他上楼去休息。
大疤脸听房青玄喊了一声殿下,又看着被称殿下的那人,扶着房青玄上楼,一时间都搞不清楚,这两人到底谁官更大一点了。
赵钧也搞不清楚,总之,太子殿下对房青玄什么态度,他就对房青玄什么态度。
这一夜,元长渊没有赖在房青玄床上了,而是去了隔壁。
次日天还未亮,房青玄便起来了,他趁着赵钧还没醒,命人把那几名偷马贼给放了,还给了他们几件御寒的棉衣。
大疤脸带着自己的三个弟兄,使劲磕头:“谢官老爷,官老爷真是人美心善。”
房青玄将他们扶起:“我希望几位能帮我一个忙。”
大疤脸拍着胸脯:“大人尽管提,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拼尽全力也要替大人做成。”
“江霸天现在手下有五千人,这么多张嘴要吃饭,我想知道他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希望你们帮我打探打探。”
房青玄怀疑这个江霸天跟朝廷官员勾搭在一起了。
大疤脸人看着丑陋凶狠,实际上很讲义气,他粗着嗓子说:“大人放心,这事我们肯定能办成,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给大人报信儿。”
房青玄说:“元京城外有一处名叫杏儿庄,离这不远,庄上有个哑儿,那是我母家的亲戚,你把口信报给他听。”
大疤脸挠挠头:“那他听得到吗?”
老二小猴子贴他耳边说:“是哑巴,不是聋子。”
“哦哦…知道了,知道了。”大疤脸憨憨地点点头。
房青玄对他们作揖:“各位保重。”
四人有模有样地学着作揖:“大人也保重。”
他们四人消失在了风雪中。
金银问:“大人不担心他们会出尔反尔吗?”
“我素来与普通百姓打交道,能吃饱穿暖对他们来说就已经很难了,谁要是能给他们吃顿饱饭,给他们御寒的衣裳,他们就会感恩戴德,在心中记一辈子。”
所以房青玄招待他们用饭,临行前给他们御寒的棉衣,这两件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但对于穷途末路的人来说,是天大的恩情。
房青玄也是能感同身受的,他少时去主家后厨偷甜糕,被人发现后绑在柱子上,一个小丫头觉得他可怜,悄悄把他放了,还塞给他一块甜糕,让他赶紧走,那个小丫头对他的恩情,他一直未能忘记。
只可惜那一块甜糕,没能给他娘吃上。
房青玄仰天一叹,眼里带着湿意。
“又在外面吹风,金银元宝,你们是怎么看着人的。”元长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青玄身后,他用大氅把房青玄整个包住,又回头责备地看向金银元宝。
金银元宝愧疚地低下头。
房青玄回过头去:“殿下怎么起来了?”
“睡不着。”可能是闻惯了房青玄身上的气味了,所以元长渊独自睡觉,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没办法踏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