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青玄看着面前十几碟甜糕,无从下手。
元长渊挑了一块奶黄酥,喂过去。
房青玄刚醒的时候,还沉浸在梦里,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顿时觉得十分羞耻:“咳…殿下,微臣自己来。”
房青玄拿过奶黄酥,咬了一口,吃着吃着,温润如白玉般的脸上,悄无声息地变粉了。
元长渊撑着脸颊,笑吟吟地盯着他看。
房青玄只觉得自己脸颊发烫,无所适从。
吃了两块,房青玄便吃不下了,继续跟太子待在一块,又觉得尴尬,只得借口说:“殿下拉拢旧派的同时,也要提前安抚新派,前些日江参知约我去花灯船上吃酒,也是想要试探殿下您的态度,今日可让我前去拜见江参知,告知他殿下的意思。”
元长渊坐直了说:“子珩去了,若是被怠慢,回来记得与我告状。”
房青玄沉默了会:“……是。”
房青玄先写了拜贴,让元宝送过去。
很快元宝就带了回帖,江参知约他在花灯船上见面。
房青玄披着太子殿下的大氅,带着金银元宝去赴约。
花灯船上灯火通明,共有三层,最底下是赌房,二层是酒楼,顶层是观望台,房青玄一踏上花船,便被人误以为是这里的花魁,上来便要动手动脚,金银元宝亮出佩剑,那些人才退散开。
江参知身边的小厮下来接应,一下就从人群里找到了房青玄:“大人,楼上请。”
房青玄跟随着那名小厮的步伐,上了观望台。
小厮撩开帘子:“请。”
帘子一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房青玄的身上。
房青玄也打量了这一屋子的人,坐在正中间的是江淮民,周围则全是朝中支持改革的大臣们,他们都想要知道太子是个什么态度,如果太子与元庆帝一样,是个中庸的皇帝,那么他们宁可扶持一个傀儡上台。
江淮民和蔼笑着:“子珩,请坐。”
房青玄摘下大氅,落了座。
谢千重开了一个话头:“房大人对徐州一事怎么看?”
房青玄喝了一口茶,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徐州乃是富庶之地,土壤肥沃,历来都是国之粮仓,可徐州城内竟然出现了大批冻死饿死的百姓,徐州都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更不用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官僚腐败,政商勾结。
世家出身的大臣与地方豪强,太贪了,他们宁愿把金子埋在地窖里面,让仓库吃不完的米生虫,也不愿意分一口吃的给底层百姓。
百姓饿死在街头,他们也不怕,因为他们有一百种方式封闭消息,他们一层层的欺瞒,在皇帝面前演了一出太平盛世,直到徐州百姓被迫逃难到元京,才撕开了伪装,露出了骇人听闻的真面目。
徐州饿死的人岂止上百,在看不见的地方,是饿殍遍地,白骨露于野。
谢千重又问:“房大人既然知道徐州的情况,那也应该能理解我们推行的变法,是唯一的办法。”
“不错,打击世家豪强,将土地归还于民,的确是唯一的办法。”房青玄站起身来,负手看向岸边的万家灯火。
寒风吹起房青玄的袖角,让他整个像是要乘风而去一般,可他脸上满是对人间的悲悯:“但世家的手已经渗透到了方方面面,他们互相勾结,蝇营狗苟,掌握了全国的命脉,你们要革新就是在要他们的命,他们会怎样?会鱼死网破,起兵造反,就凭元京城内的两万禁军,连两天都撑不过。”
一位支持新法的大臣跟着站起来,他摸着自己两撇八字胡:“此言差矣,只要变法完全推行开来,定能让那些世家闻风丧胆,不敢造次。”
房青玄走到那名大臣面前,居高临下道:“如何推行,就凭你们这些人的这几张嘴吗?!徐州城内饿死了那么多人,为何足足晚了两月才上报给皇上,若不是元京城内出现徐州流民,或许再晚两月,皇上也不可能知道此事,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八字胡大臣恼羞成怒地反驳:“那以你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做吗?”
“我不愿与你这等愚笨之人争辩!”房青玄用力甩袖,走到一边去。
“子珩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江淮民适时开口,结束这唇枪舌剑的场面:“诸位今日是来吃酒的,就不许再聊别的了,来,我先敬诸位一杯。”
其他大臣脸色各异,看上去都不太好看,但面子还是要给,都纷纷起来,满饮了一杯。
房青玄也跟着饮了一杯,喝完,他放下酒樽,起身道:“太子殿下还在等着臣回去复命,就不奉陪了,告辞。”
房青玄从花灯船下来时,人已经半醉了,他实在不胜酒力。
房青玄跌跌撞撞往前走,金银元宝正要上前搀扶,抬头时却瞧见正前方立着一人,那人一身低调的黑袍,风姿绰约,俊美无俦的脸庞上带着浅浅的笑,像个寻常来玩乐的贵公子。
房青玄没注意看路,一头便扎进了那人的怀里。
“子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等回去了,太子郎君再慢慢疼你,好不好?”
吃醋了
房青玄两眼盛着氤氲的水汽,两腮酡红,声音都平常软了:“嗯…殿下…”
元长渊眼神一暗,随即弯下腰,一把将人给打横抱起,边走边警告说:“下次不许在别人面前喝酒。”
元长渊并没有带房青玄回到马车上,而是上了一艘小船,然后命令船夫,把船给划到了湖中心。
湖中心风大,元长渊用大氅把房青玄裹紧,又让金银元宝把火盆烧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