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打拳溜达的清闲日子如果能一直这么持续下去好像也不赖——
“哗啦——!”
瓷器碎裂的声响隔着一道屏风传来,刘照君拿茶杯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将桌子边上的茶杯给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怎么了?”他问。
“咔哒”一声轻响,坐在桌子另一边的殷庆炎也将茶杯放下了。
“估计是奇家满门抄斩的消息传过来了。”殷庆炎低声说。
刘照君:?什么?谁家又让皇帝给砍了?
殷庆炎话落后,屏风外传来一连串的打斗声,拳拳到肉,还夹杂着刀鞘碰撞和物品被扫落后的摔砸声。
最终“咣当”一声震响落下后,屏风外传来奇寒练含怒的声音:“放我进去见主子!!”
玄鹤卫一名远卫的声音也随即传来:“主子有令,近日你来,皆拦在门外。”
刘照君反应过来了,他低声问殷庆炎:“奇寒练是奇家的……满门抄斩的话是牵扯进了刘家的案子里吧?不是说近卫都看过那本‘生死簿’么?他现在怎么反应这么大?”
殷庆炎向刘照君那边偏头,也低声说道:“‘生死簿’我看过,上面没有任何奇家的人,是‘生死簿’交上去后,我舅舅又顺藤摸瓜找出来了些幕后黑手。”
“这样啊……”刘照君突然意识到殷庆炎的措辞,“你刚刚说‘估计是奇家满门抄斩的消息传过来了’,你早就知道奇家不干净?”
殷庆炎低笑一声,“你想知道?”
刘照君“啧”了一声,用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桌面,“别卖关子,说说。”
看不见事物,生活少了很多乐趣,刘照君得用听觉将那些失去的乐趣补回来,遇到点什么事都想问一问。
殷庆炎笑道:“你求求我,我就跟你说。”
刘照君双手合十,虔诚道:“炎菩萨,你发发善心,救苦救难。”
本来想看刘照君撒娇求人的殷庆炎:“……”
刘照君催促道:“我都求了,你快说啊!”
殷庆炎不情不愿地开口解释:“我不知道,但是猜到了。刘家那事刚落定,一听说我在追逃犯刘子博,想要把其他藏在背后的人都拽出来,奇寒寄——就是奇家老大——立马把他弟弟给塞过来了,怎么看都很可疑,像是要放个眼线在我这里,随时盯着我的动态。”
“原来奇寒练是卧底?”刘照君有点惋惜,“平时看着挺好一小伙儿,属他干活儿最踏实。”
“奇寒练不是卧底,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以为自己亲哥就是给自己谋一个去处。”殷庆炎的声音又往低里压了压,“奇寒练这小子简单,什么都摆在脸上,你光看他眼睛就能看出他是个什么人——虽然死板却很乖。我后来让夏禾潜进奇家查了查,奇寒寄在奇寒练进王府的当天,就把奇寒练的名从家谱上给除了,对外还宣称将其逐出家门,你猜猜为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照君立马就反应过来:“他想保他弟!跟我一样,不在家谱上,砍头就砍不到。而且到了你麾下,就算奇家真的犯了什么事,奇寒练在你这里帮你查这件事就算是大义灭亲,功过相抵,应该不会被你赐死,能有条活路。”
“聪明!”殷庆炎两手一拍,“奇家藏得深,刘子博当初和那些人同流合污都查不到奇家,奇寒寄明明在泥潭里,却有心将弟弟提前送到我这里来,这说明什么?”
“他和当年的刘子博一样。”刘照君缓声道,“他也想从泥潭里出来。”
“不,他跟刘子博不一样。他若是有心,就会在刘子博告发亲爹后紧接着也告自家亲爹,再和刘子博搭上线,两人一块跑。但他没那么做,只是给奇家留了个血脉,然后选择继续跟家里人搅在泥潭里。”
殷庆炎见刘照君的茶凉了,于是随手将其泼在了窗边的盆栽里,又给刘照君续了杯热的,继续说道:“他一开始就知道家里人在做些什么,只要没有被上面发现,他就帮着家里一块儿干,只不过刘家倒台给了他警醒,让他得给家里的谁留条后路。奇寒练不知道这一切,奇寒寄就觉得他弟不该死。”
刘照君沉默片刻,总结道:“刘子博是真的做了玉石俱焚的准备,但奇寒寄只是不希望家里人出事。一个是为国,一个是为家。”
殷庆炎下意识点点头,但随即又意识到刘照君看不见,于是“嗯”了一声,表示对方说的正确,“不过可惜了,奇家既然能藏得更深,跟‘天劫’的联系一定不少。要是奇寒寄能聪明点,带着些‘天劫’的消息来投效我,我也能做主留他一命……”
话音未落,夏禾的声音突然穿过屏风,直达两人面前:“主子,博闻阁来信了,是阁主的加急信。”
刘照君听见殷庆炎坐着的地方很快响起撕纸的声音,他现在通过声音能想象出他人的动作:殷庆炎把信封撕开,拿出里面的纸后将其抖开查看。
目前没自己的事了,刘照君又去摸自己的茶杯,想要将那杯茶给喝掉。如今天冷,茶放那么久,早凉了……
……咦?
刘照君仔细地摸了摸杯身。
热的?不可能是错拿了殷庆炎的茶,这个位置的茶杯确实是他刚刚推过来的。
他回想起刚刚听殷庆炎说事时那一连串细微的泼水倒茶声,原来那是在给他换茶啊。
这男人在某些细节上真是仔细的没话说。
很快,殷庆炎那里就传来了信纸被揉成一团的声音,“把所有能调动起来的远卫都调过来,跟我往沂国玖地的边境走,掘地三尺也要把奇寒寄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