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候,”胡青对袁香儿说,“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长长久久地在大人身边弹奏下去,永远也不会有疲惫的一天。”
周德运听了她的故事,连连叹息摇头,“国师妙道真人的威名远扬,被奉为玄门正宗第一人。却只知高居庙堂之上,不论青红皂白地捕杀你们这些妖精,却从不管百姓真正的疾苦。我看他比起自然先生是远远不如。”
袁香儿听他提起自己的师父,想到周德运少年时候便和师父有过一面之缘,因而问道,“周兄当年是怎么见到我师父的?”
“我还依稀记得,当年我生了重病,药石罔顾,眼看着就要断送小命,爹娘都急坏了,带着我四处求医。谁知在半道上,遇见自然先生携云娘子云游经过。听见我哭得厉害,先生在路边倒了一碗水,念符画咒,劝说我爹娘喂我喝了下去,我当时就好了许多,第二日竟然就能起身喝下半碗粥了。”
“先生济世救人,菩萨心肠,这才应该是玄门典范。”周德运总结了一句。
袁香儿听着他的话,不由想起师父居住在阙丘的时候,只要人有难处求到他的门上,他总是毫不推脱,热情相助。被他帮助过的,救治过的人类数不胜数。不止是人类来,便是一些小妖魔求上门来,他也都一视同仁地帮忙。导致后来院
子里住着的小妖魔越来越多。
其实,师父他并不是人类,以妖魔之身,却愿意善待人类,对世间所有生命一视同仁。
袁香儿坐在马车上,看着车窗外呼呼远去的山景,脑海中回想起那间残破的山神庙,想起庙中虔诚祈祷的老人,想起那失去自由和尊严的神灵,想起那雪夜中抗着咒术的制约,敲门求助的男子。想起那些被洞玄教的术士挂在马后剥了皮的妖魔尸体。想起师父笑盈盈站在院子中,帮助着并非他种族的每一个人类……
袁香儿有些坐立不安。
“你想要救出渡朔?”南河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不是的,我没有那个能力。”袁香儿脑海正中乱成一团,“但我觉得我不能这样放着不管。他违抗了国师的命令,可能会被折磨至死。”
“你等在这里,我去京都一探。”
“小南你……”袁香儿看着南河,南河也在看着她,他们彼此有一样的心意,想要做一样的事。
“我们一起去,不冲动,视情况而定,尽力而为。”
仙乐宫内。
国师高居其上。数名弟子恭恭敬敬跪在他的身前。
“师尊,这是弟子们此行剿灭抓获的妖魔。”
他们的身前摆放着几个朱漆大托盘,盛放着血淋淋的皮毛和内丹。另有几只被抓获的小妖,用铁链锁在一起,哆哆嗦嗦跪伏在地上。
妙道的双目不能视物,也似乎没有仔细挑选的兴趣,他对侍立在身
边的大弟子玄云招了招手,
“将一些有用的收捡起来,无用之物烧了便是。”
一个被铁链锁住的女性妖魔努力抬起漂亮的头颅,“既然对你们毫无用处,为何又要平白猎杀,大家都是一条生命。”
妙道从椅子上下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狐族?”
那女妖看着他那蒙着双目的面庞,想起关于这个人类的总总传说,微微颤抖了一下。
“害怕吗?”妙道捏着她的脸不放,“原来妖魔也会害怕。”
他嫌弃地甩开手:“自己乖乖地趴到法阵中去,做我的使徒,供我驱使,我就饶你一命。”
那女狐垂下头,眼珠在暗地里转了转,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副驯良依从的模样。
“我愿意奉您为主人,只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她姣好的身躯靠近妙道腿边,身姿柔顺,面容妩媚,目光怯怯,声音中带着一种勾魂夺魄的魅力,“我都听主人的,还请主人怜惜。”
在场的洞玄教弟子们听着这样软软绵绵的声音,心神都为之一动,心里莫名就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觉得确实这般对一位娇娇弱弱的女子有些不太对。有些人若不是师尊在场恨不得立刻就上前替她解了身上的枷锁。
“只要你听话,我自然不伤害你。”国师似乎也受了狐族的天赋能力影响,变得温和而好说话,他弯腰靠近了那美丽动人的狐妖,似乎要替她解开枷锁。
就在他毫无戒备弯下腰的那一刹那,狐妖突然挣脱锁链,锋利的利爪闪着寒光,狠狠扎向妙道的心窝,
“哈哈哈,所谓的玄门第一人也不过如此。你以为我是被你这些无能的徒弟擒拿的吗?”狐妖哈哈大小,“我在路上早可以逃脱,不过是学了你们人类的骗术,假意被擒到此地,我要杀了你,给我整个巢穴的同伴报仇!”
狐妖双目泛着绿光,唇齿间露出尖牙,兴奋地舔着舌头。但她高兴的表情很快僵硬了,她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没有插进那人的胸膛,而是堪堪僵硬在了那人的胸前并且失去了知觉。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手掌的存在。此刻那种失去对身体控制的麻木感从手臂蔓延上来,她的整个身躯都渐渐不能动弹。
眼前的男人脸上束着一条极宽的缎带,缎带之后似乎隐藏着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而那个东西正透过绘制着诡异符文的缎带凝视着她。狐妖感到她的身体正在渐渐失去知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男子缓缓向她举起手臂,那手臂白皙而瘦弱,动作慢腾腾的,似乎没有一点力道。但那细细的手指掐在了她的脖颈上,一点点掐紧,令她痛苦地不能呼吸。
妙道回到自己的寝殿,站在了室内的那副壁画前。
他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壁画,坚硬的墙面如水纹一般荡开,水纹中跌出一个身影。那人浑身被刑囚得体无完肤,匍匐在
地面动弹不得,一头漆黑的直发散落,露出穿透过身躯的腥红铁链。
一只死去的狐狸尸体被啪地丢在他的脸上。
“说吧,那只九尾狐在哪里。”妙道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不要太顽固,坚持不过是平白让你自己痛苦。你知道的,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只九尾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