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这封信,沈遥凌就仔细地收在了一旁,闭目养神一会儿,专心去看各地报上来的详细。
直到新月初升,沈遥凌才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将整理出的厚厚一叠笔记放到一旁。
外间桌上不知何时被仆从悄然摆上一个瓷盘,盘中有一张又圆又厚的馕饼,沈遥凌一如往常净了手,拿起馕饼去月色下边嚼边漫步,清清脑子,顺便想想剩余的一些还没想通的问题。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沈遥凌才转回来。
在屋外瞧着窗纸,映出的烛光晃动似乎非同寻常,屋内仿佛有些动静。
沈遥凌意识到屋里有人,却并未停下脚步,这饥苦之地的百姓性情却敦厚,时常有人过来给她送些特产或野花野果,以示感激之情,也不是第一回了。
她大步迈进去,绕过门廊,却呆在了原地。
身形颀长的男子一身白衣,墨发以玉簪简单束起,指间夹着她妥帖放好的那页信纸,眼眸低垂,正就着烛火细细地品读。
沈遥凌呆了又呆,不过片刻,对方抬起眸子看向她。
在暖黄摇曳的烛火之中,他的面庞柔和得仿似画中仙。
沈遥凌慢慢地靠近,脚步有些痴。
右手抚上对方的面庞,轻声喃喃:“信笺里的字灵,果真成了精?”
否则宁澹怎会出现在她眼前。
宁澹黑眸深深,一手覆在她手背上,偏过脸阖眼在她掌心里蹭了蹭,沈遥凌的手指从他面颊滑到他唇畔,又被他薄唇轻启,含进嘴里。
舌尖轻卷,湿滑扫过,他尝了尝,轻声道:“你在家中,并不爱吃黄豆粉。”
沈遥凌赧然,今夜吃的那张饼上撒了许多黄豆粉,指尖上也沾了。
她收回手指投进宁澹怀中,心口怦怦直跳:“你怎么当真来了!”
信今日才到,他今日便来了,算算时间,他应当是同信一起出发的,这根本就是言出立行。
宁澹紧紧地搂住她,喃喃道:“来应约。茶花何时开?”
他看过那信了。
茶花自然还要等上几个月的,原也没想过他真的能来。
沈遥凌心道,可脑中软得发飘,鼻尖前仿佛真的已经升起了幽幽花香,好似她和这个紧拥着她的人已经身处于烂漫山茶之中,天宽地阔,层层叠叠的斑斓颜色是他们重叠纷乱的心跳。
沈遥凌紧紧环着他腰际,详见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想念已经难以言表,她踮起脚尖在宁澹脖颈间落下一连串吻,宁澹眼睫震颤,控制不住地半阖双目,轻吟和着低喘,喉结不断滑动。
“哇啊——”
院子里忽然拉响通天彻地的哭声,沈遥凌猛地一顿,霎时放开了宁澹,脚步急转奔向门外去。
“乖圆圆!”沈遥凌盯着那被人抱在怀里的小姑娘,惊喜大喊。
小女孩儿也立刻望了过来,像金鱼盯着吃食一样用圆鼓鼓的双眼快速盯紧了沈遥凌,发出更大声的哭喊:“娘呜啊啊啊啊——”
小昭扬伸长了手臂冲着她,半截身子挣扎得快要从仆从怀中掉下来,沈遥凌欢天喜地地迈过门槛急奔而出,也伸长了手臂朝她而去,两人都是泪眼婆娑,活灵活现仿佛一对被银河劈开的有情人。
终于这对“织女织女”碰在了一处,紧紧搂着相拥而泣,宁澹也慢慢走出来站在门边,一手拢着微乱的衣襟,遮着方才被轻薄过又冷落了的部位,眼眸幽幽。
夫君女儿一眨眼都出现在了眼前,沈遥凌真的眼睫盈泪,再快乐也没有的了。
其实若不是为了照顾小昭扬第一次出远门,他们恐怕会比信笺到得更早。
小昭扬得偿所愿,和娘亲木啊木啊地接了许多个热吻,兴奋得不得了,今晚就算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没法叫她好好睡觉的,瞪着眼睛紧紧看着沈遥凌,好似生怕一个眨眼,沈遥凌又跑不见了。
于是宁昭扬在人生中第一次地记住了,只要坐很久的马车,忍受很久的无聊,就可以见到最想见的,最亲亲爱爱的人。
还有,她的爹爹是全天下最诚实守信的爹爹,原来真的可以带她找到娘亲。
只不过,爹看起来好像不大高兴。
垂着眼睫站在不远处,抿着嘴冷着脸,看起来有些可怜。
不管啦,小昭扬很快移开目光,笑得弯弯地盯住漂亮娘亲,撅起小嘴,还要亲亲。
“木嘛!”
又一声,脆响脆响,好甜的吻。
咯咯的笑声像哨音划破原本寂静的夜空,小圆圆想要每天都这样高兴,想要和最爱最爱的娘亲,还有爹爹,永远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