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朝那间破草屋走去,未至门前,便听到一阵‘唉哟、哎哟’的哀嚎。
听那有出无进的声音,伏青骨便知,若她没来,这掌柜定然时日无多。
她来到门前,扫开地上的杂物,将用几块烂木板拼凑的门踹开,随后在白虺脑门上一锤,将它吞下的那颗夜明珠锤了出来,弹到房顶照明。
屋里霎时明亮起来。
白虺被锤得差点咬到舌头,他怒视伏青骨,却被她扒到一旁。
伏青骨环视草屋,只见荒草填隙,乱石堆土,满屋杂芜,连一张好的桌椅床榻也无。那掌柜便躺在被瓦遮住的角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比那街上的乞丐还不如。
掌柜被夜明珠的光一照,黏住的双眼挤开两条缝,怔忪半晌,喃喃道:“这月亮都落屋里来了,看来我该是要死了。”
一个声音问道:“死在这儿你甘心?”
“甘心?”他神色变得扭曲,“如何甘心?我还没报仇,我还没杀了那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如何能甘心!”
“既如此,还不快起来!”
掌柜被她一喝,脊梁里竟生出一股力气,硬生生地坐了起来。
起身后正对门口,他恍惚半晌,才看清门口立着三道长长短短、似人非人的影子。
阎罗来勾魂了?
伏青骨见他腰以下,皆不能动弹,便将堂倌松绑,扔了进去。
堂倌正好摔在掌柜的面前,掌柜定定瞪他片刻,在认清人后,恶狠狠扑到堂倌身上,死死扼住他的脖颈。
堂倌死命挣扎,可即便他手脚健全,却挣不开掌柜仇恨的枷锁。
就在堂倌将要咽气之际,伏青骨一鞭将二人分开,掌柜抬头朝她看来,在看清她和白虺之后,顿时悚然。
“鬼、鬼啊!”他们是来招魂的,他肯定是要死了!
“鬼什么?连我也不认得了?”伏青骨使障眼法,化出自己当初入住客栈时的模样。
掌柜的吼叫声戛然而止,惊疑道:“伏、伏道长?”
伏青骨道:“正是我,我来拿回我的夜明珠。”
“拿回夜明珠?不,那是我的!”掌柜被光晃了眼睛,他抬头看着房顶光之物,脸上闪过一丝贪婪。
他想起身去抓,下半身却传来刺痛与恶臭。
“夜明珠,我的夜明珠,我谁都不给……”掌柜脸上又浮起无尽的痛苦,癫狂道:“都是这夜明珠,都是这夜明珠让我断了腿,没了根啊!”
白虺自他身上嗅到一股陈旧腐朽之气,不由得拿尾巴捂住鼻子,这人被浊气缠身,身体逐渐腐烂,命不久矣。
伏青骨对掌柜问道:“我给你的夜明珠在哪儿?只要你将它还给我,我便救你性命。”
掌柜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沉下来,“你肯定是在骗我,骗我给你夜明珠。”
伏青骨道:“信不信随你,机会只有一次,要命还是要夜明珠,全在你。”
命和夜明珠,孰轻孰重,半身埋进黄土的掌柜,心底其实很清楚。
“命,我要命。”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道长救我!”
伏青骨问道:“夜明珠呢?你藏在哪儿了?”
掌柜拍了拍肚子,“缝在我肚子里。”
难怪堂倌无论怎么搜都搜不到,为了夜明珠,这掌柜对自己下手也够狠。
堂倌瞪着掌柜的肚皮,若早知道夜明珠在他肚子里,就该将他开膛破肚。
他这念头刚起,便被伏青骨一鞭子抽得烟消云散。
伏青骨命令道:“起来,背着你们掌柜回客栈。”
“我?”堂倌缩了缩,掌柜恨不得杀了他,又有伏青骨撑腰,他不敢再靠近他。
“不是你,难道指望我?”伏青骨指了指白虺,“还是它?”
白虺竖起身子,朝堂倌张嘴吐信,堂倌忙道:“我背,我背!”
说完,堂倌爬向掌柜,小心翼翼地将他架到背上,两股战战地将其背起。
掌柜一爬上堂倌的背,便死死扒住他,一口凶狠地咬在他耳朵上。
“啊——!”
一路上,堂倌无数次想将掌柜甩下去,却根本甩不掉。
伏青骨与白虺走在前头,对其惨叫充耳不闻。
回到客栈,堂倌的耳朵已被咬下,整张脸血肉模糊。
客栈的门大敞着,有人正从里头出来,是入住的旅客。
旅客们一见他们,夺门而出四处逃窜,嘴里一时喊着‘黑店’一时喊着‘妖怪’,声音在夜里传出很远。
“毁了,都毁了。”掌柜哀声痛哭,“传出这种名声,我这客栈日后还怎么开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