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那小半瓶威士忌的催眠作用,约翰回到旅店不一会儿就睡倒在鹅绒被上,达奇则掏出手帕把指头上的血擦抹干净,再把今天惹他不高兴的人全都数落一遍,也宽衣解带昏昏沉沉地睡去。
清晨嘈杂的人群吵醒了这一屋子人,约翰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看到达奇坐在床角往刀鞘里放匕,便向他笑笑问早,达奇偏着头脸色有些不好看。
“还需要我为你叫起床服务吗?”
约翰觉得达奇又开始阴阳怪气了,便迅穿衣下楼,现门口早已停好了预定的马车,他才知道自己误时了。
马车从里昂克莱斯勒旅馆驶上了麦马哈大街,然后转弯在彼林大道上颠簸了几分钟,最后拐进一处无名小巷,马车夫强烈要求在一间草料场前停车。
达奇拿着史威夫特给的小纸片一栋栋细致的对着门牌号,随后他现这些号牌上的数字呈递增关系,他手上的163号按道理是在窄巷的末尾,于是他向着街的尽头走去。
163号是一间简陋的裁缝铺,铺门上挂着暂未营业的木牌,橱窗前一群小孩在嬉戏打闹。
“这就是那胖子口中的线人?”范特西看着孩子们满脸不屑。
约翰也深表怀疑,但还是带着一点期许向那些野孩子讯问。
一个孩子王模样的男孩儿站出来大方地答到:“给我们每人五美元我就带路。”
“就你们?一堆小屁孩还要什么钱?”范特西的大拇指卡在圆饼状的皮带扣里,脸上划过一道轻蔑的笑。
达奇点头示意范特西拿出足够数目的钱,面对后者投来质疑的眼神,达奇解释说勒米厄市长就有招募儿童当探子的习惯,这是圣丹尼斯的一项特色,孩子们的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那群野崽子们拿了钱就撒欢似地跑,刚开始约翰以为他们只是行动灵活的骗子,那个大一点的男孩跑上一架拖车才停下,向达奇他们挥喊。
“走这边,先生们!”
约翰他们就这样跟着这些跳动的生命穿过一条条大街小巷,最后在一排铁栅栏前驻足。
“先生!你们的目的地到了。”
这是一个庭院,整个装饰成教堂花圃园的风格,给人清静悠闲的感觉,倒一点也不像是什么险恶私酒商的私人府邸。
大门的守卫收走达奇腰间的匕并承诺保管,其他人也纷纷交出了自己的武器。卸下武装后几个人继续寻找曼斯达,在一片苗圃旁,约翰看见一位穿着华丽时尚的女士和一位强壮的副手在作亲密的交谈,他想那可能是史崔奇的情人和她的贴身保镖,便走上去问。
“夫人,您知道曼斯达先生在哪里吗?”
那女人揣着小手笑而不语。
见女人没有答话,约翰把同样的问题向男人问了一遍,只见男人指了指旁边的女人。
约翰有些摸不着头脑:“抱歉,夫人,但是……”
“你不是在找史崔奇·曼斯达吗?我就是。”女人说道。
这声音是从这位面容姣好的女士口中出来的,这是介于男声和女声之间的一种极尖细的嗓音,约翰在自己的脑海中检索,他十分确定史崔奇·曼斯达是一个男人的名字,但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位女人,他知道这另有隐情,但至少视觉和听觉的错位就足够他晕乎一阵了。
“哎……你说,怎么所有人见我第一面都是这种反应呢?”曼斯达叹道。
“这位先生,我们理解你的惊讶,我的朋友在小时候遇到一点事故不幸失去了某些肢体的功能,他选择往另一个方向展,虽然他的父母默许了他的决定,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那样理解他,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希望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就凭他的人品和事业来说,史崔奇·曼斯达这个名字是永远不能被人嘲笑的。”男人说。
“那你是……”
男人温柔地拾起曼斯达的右手,然后无比深情地亲吻:“布莱恩特·杰——永远守护心上人的一颗明星。”
这时达奇带着剩下的人走了过来,问约翰为什么和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周旋那么久,约翰替史崔奇作了介绍,然后他现同样的惊愕在达奇脸上一闪而过,但达奇很快地镇定下来。
“曼斯达夫人……我想我应该这么称呼你。”达奇行了一个鞠躬礼,“如果在造酒业有这么大的建树的话,您大可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
“我相信并且一直靠着这种信仰活着,我只有在擅长的路上走的更远才有可能远离众人的目光。”史崔奇轻轻点头说道。
“是的,我们都在努力成为那样的人,但是时代变得太快了,那些我们自以为水到渠成的事情执行起来有了难度。”达奇笑了笑说。
“哦,是吗?”
看得出史崔奇来了兴致。
达奇看了看约翰:“嗯,今年可真是玉米丰收的欢喜年,德·普莱斯先生想跳过中间人的关系直接向供货商收取租金,他认为这项贸易应该更简化更纯粹一点,不应让额外的第三者干预其中分走油水,但他并没有做绝买卖,而是保留一部分的中间者提供合作的机会,此外随着蒸馏酒的生产即将迎来旺季,他也急于寻找符合条件的合作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找到了你。”
“我了解的德·普莱斯不是一个轻易改变规矩的人。”曼斯达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
“在追求更高利润以外,其实普莱斯先生现一些不安分的中间人和警察串通的证据,如果他还想坐稳州长的位置,他就必须采取行动,所以他派我来到这里。”
“事关重要,我必须向他本人取得联系证明你的身份。”史崔奇微笑着说,她的眼里隐隐有些嘲弄的意味。
“不用了。”达奇边说边掏出一张私酒令递给史崔奇。
约翰觉得在史崔奇代表的偷酿私酒的这一批人的认知里,私酒令是他们的警钟,时时刻刻提醒他们必须贿赂官员来使自己的流水变得合法,所以当一名酒贩看到私酒令时应当是紧张且焦虑的,没想到曼斯达的脸上波澜不惊,她平静地说道。
“先生们请随我来。”
达奇一行人跟随史崔奇来到一间议事厅,议事厅中间放着石英做的大圆桌,圆桌正中半颗木制地球裸露在外面,整个场景布置让人好像来到神圣的卡默洛特时代,坐在了亚瑟王的身边。
“我能理解老普莱斯有自己的难处和想法,但如果生重大的变故,他更倾向于亲自登门来访的。”史崔奇坐在桌边的一张石椅上,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和褶皱。
“您也看到了,私酒令上是老先生自己的笔迹,而落款日期也是不久之前,这些您都可以随意检查,但我们要做的是让您没有顾虑地跟我们合作,普莱斯先生让我们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他的诚意没有用武之地。”达奇声情并茂地把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念出来,要不是约翰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说不定就真信了。
“好吧,先生,你暂时赢取了我的信任,不过德·普莱斯先生应该知道,获得最多红利的中间商就是我,但就他能找到我合作这一点来说,他可能仍然瞧得起我手上的这些销售渠道。”
“总之,以您统管圣丹尼斯的能力,您的聪慧无人能及,我想你知道在这件事中最大的受益者是谁?普莱斯先生只是想让我们双方的获利最大化,认识到这一点应该对您没有难度。”达奇说。
史崔奇缓缓站起身,从圆桌的抽屉下搬出一个木箱,然后用手背擦了擦额头。
“我还是分得清赞美和谄媚的。”
“可这确实对您好处多多啊,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到属于您的那一份钱,并且您曾经的竞争对手在普莱斯先生的筛选中败下阵来,他们也会把钱拱手让您的,普莱斯先生……”
史崔奇举手制止了想继续反驳的达奇:“如果你们还想促成这件事,就在我改变心意之前快去收债吧,城里的大小酒馆此时都摆好钱币等着各位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