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婧下意识地这么想周文菲,又下意识地排除这个想法。
自果岭回来,喻文卿就收拾好行李搬出去。姚婧靠在过道看着他走,他回头说了句:“我住云天酒店的行政层,房号1810,如果女儿有事,可以过去找我。”
然后每隔一天的下午会提前下班,来公馆陪女儿一个多小时,到饭点就离开,说公司里还有事。
姚婧不想默认这样的事实,可她找不到解决方法。
黄惠南知道女婿又这么离家出走,猛捶胸口,她把原因都归在姚婧非要去果岭打扰人打高尔夫球这一点上,严禁她再找喻文卿说理。知识分子的话和劳动人民的话没有什么两样:“带好琰儿,他会看到你的付出。”
好像女儿就是她婚姻里唯一的筹码了。
姚婧倒不是想要拿女儿去重获喻文卿的感情,而是失去爱情后,亲情马上就显现出它慰藉人心的力量。夜里她把青琰搂在怀里,看那张恬静入睡的小脸蛋,怎么也看不够。
还好,我还有你。
她终于理解为什么多数女人都会走上这条路:明明婚姻不顺,还是生儿育女,磕磕绊绊过一生。因为要回过头看才能发现,人这一生获得的成就其实十分有限。如果再不生儿育女,很多人的一生,都好像是白活的。
周文菲和喻文卿在烟花下的笑脸,反复萦绕在她脑海,连睡着了,都会在梦中的树林里晃荡。她没有勇气去质问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到周末,高阿姨休假,她带着喻青琰回黄惠南家,周玉霞也在。三八妇女节,物业公司给女员工发节日慰问品。周玉霞说:“我在公司食堂吃饭,菲菲呢在学校食堂吃,米油都用不上,我就拿过来了。”
她的神情很正常,好像并不晓得女儿做了什么事。姚婧试探着问道:“霞姨,妙妙周末去那边住吗?”
“回。她宿舍那个玩得好的女孩,周末也回家,另外两个是国外来的交换生,玩不到一起去,说还不如和妈妈呆一起呢。”
“哦,”姚婧又问,“文卿过去吗?”
周玉霞笑笑:“文卿那么忙,怎么会过去?我倒是想让他过去,做顿家常菜给他吃。”
她把厨房的东西整理利落,过来抱喻青琰:“我带着青琰,你去睡会,晚上都没睡好吧。”抬头看见姚婧越来越重的黑眼圈,推着她的背往卧房里走,“带孩子要少想那些糟心的事,心情不好,孩子能感受到的。”
姚婧想哭。她走投无路了,进卧房后扯着周玉霞的袖子:“妙妙,……,她和文卿在一起了。”
“怎么会?”周玉霞下意识想否认,“文卿一直把她当妹妹看。”
可她的脸色说着说着就僵了。
姚婧也发现了,周玉霞不说“妙妙一直把文卿当哥哥看”,意味着这个做妈的,其实懂女儿的心意。
她问:“妙妙十八岁生日,在哪儿过的?”
“她说和同学一起过。”
“她和文卿一起过的。”姚婧走去床沿坐下,“很小时,妙妙就说要存钱买一条公主裙,霞姨,你还记得吧。”
周玉霞想起前两天周文菲拎了个很大的无纺布袋回来,里面就有一条纱裙,说是过生日前在淘宝上买的。她没再追问。有了房子,有了一份挣四千块的清闲工作,她的心也稳下来,想既然那是女儿念念不忘的东西,就随她买去吧。
女孩子长得漂亮点,哪个不爱打扮?
现在周玉霞的心里就像是平地要刮龙卷风的节奏,她看着姚婧轻轻地把那几个字吐出来:“是文卿买的。”
她仍是故作轻松地笑笑,想压下那阵妖风:“小孩子不懂事,她闹着文卿要的吧,我回去骂她一顿。”她颠颠手上的喻青琰,“走,带琰儿下楼去玩。”
谁都不相信,姚婧想,你以为我愿意相信么?她拿出手机,把保存的照片转发给周玉霞,“你自己看吧。”
周玉霞点开那几张照片,看着不说话。
姚婧说:“虽然晚上看不太清,但这应该是梦幻花园酒店,里面有一座法国哥特式的城堡,离城区很远,当晚应该赶不回来。”
她说得很委婉,意思也很明确,他们在一起过夜了。
周玉霞把喻青琰放在床上。她嘴巴干干的,不知说什么好:“妙妙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我去问问她,肯定哪儿误会了。”
误会?姚婧凄然,还要我怎么摆事实?她心一横,便把去年喻文卿强搂着周文菲的照片也发给周玉霞:“我不在时,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这张照片直接把周玉霞看呆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清纯可爱的女儿,怎么会有如此不知羞耻的一面。
“我走后第二天。”事到如今,姚婧已模糊了喻文卿发这张照片给她的目的。她反复地看过,如果只是生气只是警告,周文菲的身体语言不应该这么顺从。
那种“床照”,周玉霞不好意思看,她反反复复看生日当晚的那三张自拍照。照片里,十八岁的女儿笑靥如花,和年轻时的她越来越像。
她却突然地痛恨起这张脸来,痛恨这如同“娼妇”一般的笑。她转身要走,姚婧抓着她的手:“霞姨,带妙妙走吧。”
周玉霞想挣脱掉。姚婧死抓着不放,她大喊:“你带着她离开这儿好不好?去哪儿都可以,我可以给你们一大笔钱,让你们能好好安顿下来。”
声音惊扰在另一间卧房休息的姚本源和黄惠南,今天周日,他们都在。“姚婧,你发什么神经?”
姚婧已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