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谨修见状,越笃定了穆桑榆背着他在搞什么花招,冷哼了一声,甩袖迈步进殿。
也不经人通传,他便转进了穆桑榆所居内室。
踏进内殿,却见穆桑榆卧于床上,她的贴身宫女阿莫正拿着一方锦帕替她擦拭额头。
见皇帝前来,瑞珠手上一颤,锦帕跌落在地,她急忙跪下,行了大礼。
黎谨修走到床畔,看向孟嫣。
床上的穆桑榆倚靠着一方鹅羽软枕,乌披垂,那张鹅蛋小脸上蜡一般惨白,整个人如一片枯叶僵卧床上。
不过眨眼的功夫,穆桑榆好似病的更重了。
黎谨修只觉心口猛地一揪,眉宇再度蹙了起来。
穆桑榆看着黎谨修,虚弱一笑:“皇上,臣妾不能起身行礼,还望皇上恕罪。”
口中说着,她瞟了一眼跟在黎谨修身后的梁成碧,心中暗笑——这位贤德贤妃娘娘,动作还真迅。
前脚出了长春宫的门,后脚就跑去给陛下上眼药了。
梁成碧说她邪祟附体?
穆桑榆在心底也不得不佩服,她的灵感可真够丰富的。
眼看着穆桑榆这凄惨的小模样,6昊之心中的疑虑已减了七八分,神色缓和道:“听闻贵妃病情加重,朕担忧不已,所以特来探视。此外,孤带了夏侯御医前来,为贵妃看看脉息。”
梁成碧立在黎谨修身后,也急忙笑道:“姐姐,陛下可当真关切你。这夏侯御医可是专一伺候陛下的,整个后宫除了姐姐,再没一人能让他瞧病呢。”
打从这群人进来,穆桑榆就瞧见了那门边立着的人。
那人着一领墨绿色丝缎长衫,胸前绣着祥云白鹇补子,是正六品的官职,太医到了这个品阶已算是顶格了。
看他年纪轻轻就做到了院判,一身本领该是不俗的。
穆桑榆知道此人,他名叫夏侯宇,是夏侯世家的后人。
这夏侯氏也是大周朝有名的医学世家,若说她外祖父宁仲怀是药王,这夏侯宇的祖父便是医圣。民间有言,北有宁家,南有夏侯,得此二家,阎王莫近。
这夏侯宇日后也为云筱柔所笼络,成了她在后宫青云路上的一大助力。
自己同云筱柔相争之中,涉及医药种种,皆为他所破。
甚而云筱柔的设计,也多有他的手笔。
眼下云筱柔尚未进宫,也不知这位深得黎谨修倚重的夏侯御医,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
只听黎谨修吩咐:“夏侯御医,与贵妃娘娘看看。”
“是。”
穆桑榆听着这嗓音,倒是悦耳动听。
夏侯宇走上前来,在床畔跪了,阿莫替穆桑榆在腕子上搭了一块帕子,他便抬手诊脉。
穆桑榆心中,不由忐忑起来。
得知消息之后,她自长春宫库存之中选了几样寒凉药物,调和之后服了下去,使脉息呈现病态。
寻常药物并不能见效如此迅,但穆桑榆还有一桩本事,她是天生的灵医脉,能以意念催化药力,使药效成倍增加。
这等体质,世间罕见。她外祖曾说,她是绝好的学医材料,入宫为妃实在是浪费。
然而,她到底不是当真然而,她到底不是当真生病,作假的脉息可以蒙蔽寻常太医,这位与她宁家齐名的夏侯后人,也会被蒙蔽过去么?
她根本没想到,黎谨修竟然如此看重她,动用了这么一位专门伺候陛下的御医来为她诊病!穆桑榆只觉,那按在自己手腕上的三根手指,结实有力。
隔着锦帕,夏侯宇指尖的温热传了过来。
她不由垂眸望了他一眼,却见这男子大约二十出头,低垂着脸仿佛很是恭敬。
夏侯宇默然不语,孟嫣的心几乎提到了胸口。
她知道6昊之不会相信什么邪祟附体之说,但吃药装病,那可也是欺君大罪。
穆桑榆抬扫了一眼,只见6昊之面色沉沉,不辩喜怒,而立在他身后的贤妃梁成碧,嘴角轻轻上扬,泛出一抹似有如无的得意笑容。
她只看了一眼,便重又垂下头去。
这一关能否过去,倒要看这个夏侯宇如何说法了。
须臾,那夏侯宇收回了手,却倏地抬头,朝她莞尔一笑。
这男子面如白玉,生的俊雅脱俗,这一笑如月华流光,却令孟嫣倍感莫名。
夏侯宇面上的笑意转瞬即逝,他起身向黎谨修打了一躬。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是积劳成疾,又身染寒症。但依微臣之见,娘娘这病症陡然加重,必是今日有什么烦心事,忧思过重,导致如此。”
这一席话,令穆桑榆心中吊着的大石头,顿时就落了地。
夏侯宇医术精湛,又从来忠心耿耿,6昊之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听了他的禀告,黎谨修心中顿时腾起了对穆桑榆的愧疚。
她果然是病了,自己却还疑心她。